政协委员为五大经济难题支招

尹洁

每当月份牌翻到第三张，长安街上的北风不再凛冽，一号线的安检变得更加严格，各种肤色的记者云集人民大会堂，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进入各个驻地时，人们知道，两会来了。

如果用一句话概括今年两会的中心议题，那就是：全面深化改革。今天的中国，加快推进改革的深入进行已经成为全社会的共识，“以开放倒逼改革”也成为了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普遍呼声。然而，在很多关键领域，“怎么改”仍然充满着思考与争议。

“重大改革措施的出台和落实，一定会触碰一些人的利益，会有一些障碍。政协位置超脱，看问题相对全面客观，应更好地发挥政协的独特作用，促使重大改革难点问题的落实。”全国政协委员、国资委副主任黄淑和在发言中这样表示。随着采访的深入，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发现，委员们讨论的热点与中国经济面临的关键问题高度契合。

企业：逐步取消行政化任命

中国企业在过去30多年里获得了历史性的发展机遇，但今天也面临着严峻的发展瓶颈。国企的体制性顽疾，民企的政策性门槛和自身局限，都限制了中国企业做大做强的步伐。

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李毅中认为，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要落实到企业，做好顶层设计。“我国公司制、股份制改革取得了显著成效，但也存在国有资本进退难以把握、民营资本鼓励政策落实不到位、公司治理结构存在缺陷、资本市场发展滞后等问题。”他表示，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要与股份制改革一起研究谋划，一方面要不断总结经验，另一方面要推动垄断行业改革，培育各类产权交易市场，改善国有资本监管。

黄淑和对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表示，随着国企改革的逐步推进，混合所有制的国企将取消行政化任命，由董事会来选聘和管理。“第一步先搞试点，成功了就逐步推广。以后将以股权多少来选择股东代表，通过董事会选举进入董事会，完全按照公司法的法律程序来走。”

另一个热点是企业如何实现转型升级。在这方面，国企和民企都在积极应对。北京星牌体育用品集团董事长甘连舫对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说：“什么是改革？改革就是市场。”在他看来，政府不需要花钱扶持，“只要给政策，减少审批程序就行了”。

谈到中国企业“走出去”和“做大做强”，联想集团董事会主席杨元庆认为要紧跟行业发展趋势，他举了自己企业的例子：“现在已经进入移动互联的时代，前端是手机，后端是服务器，所以我们并购了IBM的服务器、摩托罗拉的手机。我想这会给联想的未来带来很大的增长，也会让中国在这两个领域里有更强的力量。”而中石化董事长傅成玉则言简意赅：“我们现在炼的油有81%是从国外进口的，改变的办法就是咱们自己多产油，未来能影响国际油价、有话语权才行。”

中国电力投资集团公司总经理陆启洲则特别提到了风险问题。“中国企业走出去，要注意无处不在的风险，在这方面，需要政府的支持。”具体的支持举措，他认为首先是要在政府层面有一个比较强的协调机制，避免中国企业走出去以后彼此之间形成无形竞争，相互压价，造成中国企业的信誉下降。“咱们原来有句俗话，‘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现在则是，‘老乡见老乡，两眼露凶光。我们要避免这种无形竞争，维护中国企业的诚信。”他笑着对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说。

环境：将大企业迁到小城镇

尽管会议的头几天北京天气晴朗，但雾霾和环境污染问题仍然是委员们热议的焦点。国家电网公司董事长刘振亚表示，治理雾霾的根本方法是转变能源发展方式、调整结构，关键是优化电力能源结构和布局。“我国目前的能源以煤炭为主，煤炭的一半又用来发电，造成污染严重。解决之道，一是集约开发大煤电、大水电、大核电、大型可再生能源发电基地，通过建设特高压电网在全国范围内优化配置电力资源；二是实施电能替代战略，实现‘以电代煤，以电代油，电从远方来，来的是清洁电。”

央行副行长易纲的关注点则是交通带来的污染。“随着交通越来越拥堵，雾霾天气越来越多，大家对怎样划定并严守生态红线、科学治理大城市交通拥堵等问题，也越来越关注。有两种治理方法：一是用价格手段，二是用行政手段限制汽车数量。”他建议用经济杠杆原理配置资源，比如收取交通拥堵费，将其用于公共交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杨元庆则有不同看法：“为防止大气污染采取汽车限号措施，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做法。要真正解决污染问题，就要从调整产业布局入手。要改变城镇化建设中只盖房而不发展工业、不增加就业的错误做法，把调整产业布局与新型城镇化建设结合起来，在政府的主导下将大企业迁到小城镇去，这样不仅能解决大城市的污染问題，也能为小城镇增加就业，促进小城镇的发展。”

土地：土地出让金审计将全面铺开

“土地问题是农村社会最大的民生问题。”这是许多委员的共识。而各方争论的焦点，主要集中在“集体土地入市”等重大问题上。

民盟中央副主席王光谦就推进农村土地制度改革提出了几点建议。他并不赞成企业或个人到农村获取土地从事“经营性开发”，任何人都能通过农村土地市场交易，从集体经济组织中获得土地。他认为，应准确把握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的“度”，对改革方向的偏颇理解会导致农民利益受损、农业根基不稳，不利于国家建设。

中央农村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陈锡文表示，土地制度改革会使目前的政府收入结构产生很大变化。“大家对土地财政的诟病很多，任何一个政府都不可能通过卖地来获得收益进行发展，总要转到集约用地上来，这一系列土地制度改革，包括形成兼顾三者利益的土地分配机制、合理提高个人的收益等，在相当程度上都是使政府从卖地中直接获得的收入逐步降低。只有降低了，土地才能在使用中更加得到重视，能够集约节约利用。”

审计署副审计长董大胜则告诉记者，土地出让金审计已列入审计计划，并已到东西部两个城市进行试点，准备在今年下半年全面铺开。同时，地方债也将纳入常规性审计范围。

财税：房地产税加快立法

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贾康是记者们追逐的焦点人物。针对老百姓最关心的房价和房地产税问题，他对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表示，房价是很多变量的综合结果，不能只讲单一的因素。“目前还不能单凭某一地房价的下降就判断全国城市房价将一起回调，我认为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北京五环之内的好地段，我目前看不到任何整体房价回调的可能性，但也不排除以后的变化。还要继续观察，需要针对不同城市、不同地段做不同分析。”至于房地产税的时间表，他表示现在正在加快立法。

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里没有提调控和遏制房价，贾康也对此做了解读：“政府要更加努力地把一直在推动的保障房托底的事情做到位，然后就有很好的条件让商品房、产权房市场的机制更好地发挥作用。调控不是说不存在，而是我们现在不必刻意强调这两个字。双轨统筹的政府优化调控现在前所未有地清晰，政府现在更强调聚精会神地把几千万套保障房按每年开工多少万套、竣工多少万套做实做好，而且保障房更清晰地把廉租和公租两个概念并轨，封杀套利空间。”

賈康表示，共有产权房的推进已有试点，进一步推进制度建设的空间是比较明显的。“共有产权房是卖给居住者的，但产权是有限的，想出手时不能到市场上随行就市。它的好处是，老百姓满意度提高的同时，市场上不会加入很多难以防范的炒作因素，减少房地产市场的泡沫。”

金融：利率管制不会太久

金融行业改革是传统的热点话题，但去年互联网金融的迅猛崛起为今年的讨论增添了新的议题。

在这个话题的讨论中，香港永隆银行董事长、招行前行长马蔚华是媒体追逐的焦点，他在会上关于互联网金融的观点引发了广泛的讨论。“互联网金融给传统金融业带来了极大的挑战，这是大势所趋。要支持互联网金融创新，加快利率市场化。同时加强监管，防范金融风险，保护普通消费者的权益。”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也表示，对于余额宝等金融产品不会取缔，只是未来的监管政策会更加完善。

央行副行长潘功胜认为，互联网金融在满足小微企业融资、服务百姓投资渠道、降低金融交易成本、推进利率市场化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应鼓励其创新与发展，同时明确监管主体，加强金融监管协调，实施交叉性监管，完善监管规则。“规范发展互联网金融，要进一步推动金融改革，推进利率市场化，放开传统领域金融价格管制等金融市场化改革。”

说到利率市场化，马蔚华表示，利率管制不会太久，将来放开后，存款利率会提高，而互联网金融产品也会倒逼银行提前进入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