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神话故事从产生之日起,口耳相传便成了最主要也是唯一的传承方式,文本也在漫长的岁月中悄然演变着。随着时代的发展,它的传承方式也在不断地发生变化,相对于传统而言,有些甚至是更新和代替。本文以神话故事《劈山救母》和现代影视剧《宝莲灯》为例,试图从两部作品传播方式的变化、主题的转移,来阐释民间文学之现代传承的多元化途径和特征。从最初的口承、中经纸质时代直到现代的电子传媒,使民间文学的传播速度和范围急剧加大,民间文学自身的演化也呈现立体化倾向。这种多元化的现代传承对民间文学的新创作和传播大有益处之外,也存在不可弥补的缺憾,今天电子时代的民间文学,无不充满喜与忧。
关键词:《宝莲灯》 民间文学 “口头叙事” “影视叙事” 电子时代
以科技为支撑的现代人们,有时在面对强大的自然灾害和不测的社会带来的阴谋与罪恶时,个人永远都是柔弱无助的,人类的精神和情感就会丧失庇护,所以,现代社会仍需要神话,需要民间文学。在经历了口承和纸质时代,民间文学迎来了电子时代,影视传媒成又了电子时代的主角。这样,民间文学即由神圣的口传叙述实现了它华丽的转身,一跃变成了更具普及意义的影视叙述。
一、劈山救母故事:从民间的口耳相传到大众的影视叙述
劈山救母的故事实有两则,一则杨戬劈桃山救母,结局是被玉帝派来的十个太阳晒成飞灰,以悲作结。一则是沉香劈华山救母,一家团圆,以喜作结。后者较前者更有影响,流传更广远。这两则故事的主要人物都有二郎神杨戬,故事的主要内容都是天庭中的神女下嫁给人间男子,以子辈的孝心为故事的推动力,孝子获得克山的宝物,历尽千难万险终与神仙母亲团圆。前者团圆后又遭到迫害,而实施迫害者也受到了严厉的惩罚。这样的故事类型与宝物崇拜有关,宝物的出现是保证救母成功几率的砝码。救母主题则是在剧烈的力量抗争下的温情,这感人至深的孝给厮杀和血腥的对抗冲突带来了无限柔情。而孝本身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居于百善之首,儒家文化内在逻辑的根本和出发点。因此,孝感天下的主题是劈山救母故事流传久远的主要原因。
民间文学的传承方式经历了口承、纸质、电子三个阶段。电子阶段以网络和影视为盛,劈山救母故事即是如此。动画片、电影、连续剧不断翻新。这无疑引导我们思考在电子时代背景下,民间文学作品有着怎样的命运?
1.丰富曲折的情节与神幻绚烂的影音效果 电视剧《宝莲灯》与传统的神话《劈山救母》相比,保留了沉香、三圣母、二郎神等基本人物,又增加了诸如小玉 、丁香、嫦娥、敖春等众多人物形象,因此,也就增添了故事情节的曲折性,增加了情节的矛盾冲突。传统神话只表现了沉香与二郎神的冲突,而电视剧《宝莲灯》以沉香为矛盾的核心,制造了一系列的矛盾冲突。沉香与小玉相爱却因仇怨而无法相处;沉香与敖春结拜却因四公主去世被迫断绝关系;沉香与丁香指腹为婚却因有缘无分而不能结为夫妻;沉香与二郎神本为甥舅却因父母被拆散而处处为敌等,矛盾的中心最后聚焦于沉香劈山救母造福三界的大业之上。通过这一系列的矛盾冲突,大大丰富了故事情节的曲折性。同时,《宝莲灯》凭借现代声色媒介的优势,营造出一幕中华文化的宏大背景。神话中的众神纷纷复活,从天庭到地府,从佛家到道家,从仙界到魔界,神话传说中的诸神飞仙遨游、入天遁地、奇幻万般,构成一首大气磅礴、神幻绚烂的宏大神曲。
2.多元主题 传统神话《劈山救母》主要通过沉香如何学艺练武最后救出母亲,着重强调了沉香的孝,也歌颂了他不畏强权的反抗精神。而《宝莲灯》却以沉香为核心人物,又增加小玉、丁香、敖春等人物形象,从而形成更加激烈的矛盾冲突,表现出了多元的主题思想。《宝莲灯》的故事虽然取材于古老的“劈山救母”,但这种影视叙事并不是让神迹取代人类自身的能力,而是以人类自身的努力创造奇迹,解决生存困境,实现自身的完善。沉香是作为人出现的,二郎神以其身后的“纲常伦理”则是作为天出现的。人为的制度、规范,破壞了自然的本性,造成了天与人的对立。三圣母爱上刘彦昌,这违背了“人神两分”的伦理纲常;三圣母自留人间,沉香的降生是对天的反叛;沉香为救母而刻苦学艺,与二郎神展开激战,这更是天人矛盾的正面冲突和对决。沉香在千钧一发、功败垂成之际,仍然坚定信念,高举神灯,顶天立地,三斧重定乾坤,原有的天条受到颠覆。
《宝莲灯》继承了传统故事的价值观,保留了沉香劈山救母的经典情节和经典情感,但又不拘泥于此,重点描绘沉香在挫折中历练成长并承担责任的过程。《宝莲灯》描写了一个少男少女的世界,但又不是一个幼稚无知的世界。本剧刚开始沉香、敖春、丁香、小玉在与哮天犬的斗争中那种天真无邪、滑稽搞笑的情怀在无情与无奈的现实面前很快便宣告解体,每个人都走向不可预知但又必须独自面对的命运。如心灵单纯得如一张白纸的小玉与沉香由相识到相知到相爱,却忽然发现,沉香要找的师傅孙悟空是杀害自己父母的仇敌。小玉唯一的亲人——姥姥,又逼着小玉将具有神奇功力的宝莲灯灯芯偷了出来,并不小心吞了下去。小玉不得不含羞带恨的离开了沉香。宝莲灯没了灯芯,心爱的人又忽然背叛了自己,这让沉香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无奈的现实让他迷失了方向。但在丁香的帮助下,他终于幡然醒悟,拜师学艺,救出母亲。在救母的整个过程中沉香经历了一系列的思想蜕变:从知识技能的学习(读完五千本书、向孙悟空学习本领)到道德人格的追寻(勇闯二郎神设置的勇气、骨气、义气三关)再从平等、正义的价值呼唤(在天庭与王母的关于“人性”的辩论)到对生死、信仰、存在意义的终极反思(破解隐身之神的三道关)。最后,在经历了许多失败与错误的锤炼和人生哲理的寻求与感悟之后,平凡的沉香终于找到神斧、劈开华山、铸就伟业,完成了修改天条的天地转折。而这一古老的神话也最终超脱了传统的反封建、不畏强权、尊崇孝道的主题而升华到“人的成长”这一更普遍的主题上。因此,比起传统的“劈山救母”主题,《宝莲灯》无疑具有超越性、涵盖力和时代感。
二、电子传媒给民间文学传承带来的新变
民间文学从传统的口承到纸质时代使它得到了保存和传承,现代传播媒介的变革,又使民间文学有了新的传播途径。口承时代,因为社会历史条件的限制,民间文学在原始社会只能凭借人们之间口耳相传,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神圣的口承方式,使得我们最初的民间文学得以保存。文字、造纸术的出现,使民间文学进入了一个新的纪元:纸质时代的到来。通过纸质媒介,民间文学从传统的口承转变为一个书面的阅读活动。它改变了口承民间文学的不稳定、易变性,使民间文学较为固定地流传下来。随着社会的发展,传播媒介也不断发生着变化,民间文学进入了现代的影视传媒时代。它既是大众能懂的,又是开放的文本。色彩丰富绚丽的画面和形象逼真的音像使大众越来越喜欢这种传播媒介。因此,民间文学凭借这种新的传播媒介得到了更好的流传和更广泛的群众基础。广播、电视、播客、微型电子器、甚至手机视频等日渐走进大众的生活,成为大众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大众消遣娱乐的一种重要方式,文化的普遍的传播媒介,使得中国步入了真正的大众文化时代,这具有极大的意义。大众文化时代的到来“具有一种极大的解放艺术生产力的作用。这有助于彻底颠覆以往那种由社会上层少数人垄断艺术,将艺术品仅仅当作唯一审美对象的现象。现在,它不再建立在礼仪的根基上,而是建立在另一种实践上,也就能真正为大众所拥有。在悠远的历史长河里,民间文学从口口相传到演绎成话本、小说、戏曲乃至其他艺术形式,经历了时间的考验和无数民间艺人的琢磨,形成了相对稳定的故事形态。同时,它以其深厚的民族文化内涵和中国的传统价值观念赢得了大众的口碑。在这个大众文化时代,民间文学又凭借其自身的这种优势,以市民大众为消费对象,以新媒介为手段,以一种全新的形象展示在世人面前,使民间文学更广泛地传承下去。民间文学利用新的传播媒介的声色优势,向广大群众展现了一个神幻绚丽的世界,也更加充分地体现了民间文学的社会价值及功能。因此,我们不能否认,在很大程度上,新媒介力量的传播效应比口承和书写更加深远。同时,在拓展民间文学多样性的学术空间上做出了相当程度的贡献。
然而新的传承媒介对民间文学的重新构建并不能让人一味乐观。我们一定感觉到了在口承和书写时代并不存在或并不突出的问题在新媒介的影响下变得日益严峻尖锐起来,民间文学的发展正面临着时代的考验。影视与电子传媒中充斥着太多的“利用”和“改写”,这使得民间文学所拥有的藝术意蕴和民俗文化心理在潜移默化中被置换成多重含义和多种可能性的文化“产品”。从“劈山救母”到《宝莲灯》电视剧的出现就体现了这种改造、加工,甚至为了利益最大化为所欲为地毫无底线地乱加改造。在此不多评论。
我们要知道,影视作品在取材于传统经典的时候,同时也就自然地担负起了传承的责任和义务,新传媒的变革是我们所必须正视的历史转变,我们只有本着“以新的学术视野,负起传统人文社会学科对提高民族素质和社会文明水平的责任”{1}的态度,把握我们所处的媒介时代,为民间文学的新发展加以定位,运用新的技术手段弘扬古老的民族精神。民间文学是一个民族的文化血脉,我们在新的形势下应采用正确的态度与方法,让这血脉代代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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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王宁:《学科的交叉融合与科研资源的优化组合——建设中的北师大民俗典籍文学研究中心》,《北京师范大学民俗典籍文字研究中心简报》2005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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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王双梅,南开大学博士生,内蒙古民族大学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民间文学。
编 辑:张晴 E?鄄mail:zqmz06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