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小孩”回归学习轨道记

金建云

杉杉是“高度敏感的孩子”

八岁的侄子杉杉最近闹了一出“罢课”风波。表达能力很强的杉杉举出无数条理由：“数学老师不喜欢我，我举手的时候，他用可笑的样子看我，他一定觉得我很笨”、“陈明明恨我，他说我的鞋子很傻”、“我很讨厌同学拉着我去操场玩”……

面对这些无厘头的理由，杉杉父母一边好言相劝，一边强行将他送到学校。老师反映说杉杉整天郁郁寡欢，上课的时候无精打采，不跟同学交流，成绩一塌糊涂。

杉杉的爸爸向我抱怨这一情况，并且打算给杉杉找家教的时候，我阻止了他。因为杉杉的情况我比较了解，这个孩子的问题，绝不仅仅是学习障碍，更是“高度敏感孩子”在“小学阶段前期”常会遇到的问题。

什么是“高度敏感的孩子”，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很难带的聪明小孩”。从出生开始，他夜里就不好好睡觉、动不动就哭、总是要人抱在手里、常常会莫名其妙地大发脾气。他总是黏着父母，将父母出门当作生离死别；上幼儿园之后，他不能很好融入同龄人的队伍，情绪发作时会攻击身边的孩子。会说话之后，他常常描述自己的恐惧和生气，这种描述让人觉得很奇怪。以穿衣服的小事情为例：他会暴怒地将袜子扔到一边说“袜子弄痛了我的脚！袜子把我咬得好痛……”总之，这种孩子的行为和情绪波动很大，前一分钟他还人模人样，下一分钟可能“无端”地大闹。最要命的是，杉杉的情绪没有中间地带，所有的不开心就像是“世界末日般的绝望”——发作的时候，他会尖叫、捶墙、抱怨肚子疼……

杉杉的父母常常感到要被这个“小魔鬼”摧残疯了。杉杉的爸爸常常被他气得抓狂，冲他咆哮，打他屁股都没有用，最后选择下班后呆在办公室里逃避问题。他们抱怨是家里的老人宠坏了儿子，老人们觉得非常冤枉：“明明是这个孩子天生难带……为什么他这么难伺候？同样是上学，别的孩子都高高兴兴，他怎么就这么难弄？他为什么这么专横挑剔……”

寻求专家的帮助

在我的推荐和陪同下，杉杉的父母咨询了一位儿童教育专家。专家的一席话让他们明白了困扰他们很久的问题。

“假如你被朋友灌了一肚子啤酒和咖啡，然后他拉你去摇滚迪厅跳舞，你的感觉会是什么样？刺耳的声音、闪烁的灯光、拥挤的身体都会让你感到无所适从……这就是敏感孩子所感受到的世界，你可以试图理解他们的感觉——他们认为自己好像跟外部世界之间一点保护的屏障都没有，一切都要压在他（她）身上，而他们无法控制……”

这番话让杉杉的父母忽然明白，为什么杉杉不喜欢触摸，常常被他们认为正常的东西（比如卡通的头像）吓哭。专家接着说：“这类孩子常常看到细节而忽略整幅图画，他们的世界是支离破碎的。当他们进入学校的时候，他们对语文、古文、填词等涉及细节的科目学得很好，而对数学科学这类抽象思维的科目表现得很“弱智”。

杉杉的爸爸赞同地说：“是啊，我家孩子认数字还可以，一涉及到加减法就马上抓瞎了。”

……

当我们询问“这种孩子有没有救”的时候，专家笑了。他给我们一个肯定的答案，并且鼓励我们说：“这种貌似难搞的‘魔鬼小孩，只要父母养育得好，很有可能成为极有创造力和洞察力的人。这对父母来说是个挑战，需要整个大家族共同学习、一起努力。”

杉杉在一点点改变

杉杉的父母陆续接受了专家的“一对一”辅导。每次接受辅导之后，杉杉爸爸就召开家庭会议，将要点向家人传达。“全家总动员”持续三个月注意杉杉的教育问题，使杉杉有了许多改变。

给予孩子同理心

杉杉的家人都努力学着不去问杉杉“为什么”，换成理解他的感受。比如当杉杉表达自己“不想出门、不想和小伙伴一起玩”等情绪的时候，他们试着说：“我知道你不想出门，因为你不知道今天在学校里会发生什么……”当杉杉回家哭诉说：“我觉得自己要死了，没有人再喜欢我”，他们会试着说：“我知道你的感觉，我理解……”

给孩子立规则

对待“魔鬼小孩”，仅仅有包容和理解是不够的，还要给孩子立规则，这需要家长的克制，对此，杉杉的家人也达成一致。从前，面对杉杉的嚎哭和发疯，家人忍耐到一定程度便会失去控制，大吼、打骂和威胁。现在大家达成共识，当某个大人情绪失控的时候就退到房间里安静待着，换另一个大人“上场”来和杉杉“过招”。比如，有小朋友到杉杉家做客时，杉杉爸爸让杉杉分享玩具给小朋友，杉杉会尖叫说：“她会把我的东西撕成碎片！”杉杉爸爸就坚持“分享”的原则，同时给杉杉做思想工作：“我们能不能找个撕不碎的玩具跟小朋友分享呢？”

寻求老师的帮助

家长可以帮助孩子找到更安全、更受欢迎、更独立自主的解决问题的方式。比如杉杉觉得数学老师讨厌自己，这和他上课时注意力不集中有关系。杉杉爸爸就试着与数学老师私下沟通，让他鼓励杉杉说：“如果你听不懂，下课可以来问我，我可以多讲一遍……”数学老师也非常配合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很容易在与老师的互动体验中渐渐找到自我的价值。

鼓励孩子进行自我观察

因为杉杉的感觉常常比普通孩子强烈，这就要求杉杉家人对此更加敏感，这样才能让杉杉从膨胀的感觉漩涡中跳出来。比如当杉杉描述自己在学校被冷落的感受时，父母就引导他：“我小时候也有类似的经历，那时候我感到……你能更详细地告诉我你当时的感觉么？”杉杉可能会说：“我快要疯了，某某和某某不和我玩，我真想冲他们大叫，我又不敢……”

这种对话看似很繁琐，然而却很有用。杉杉能够将模糊的感受描述得具体起来，这就是杉杉自我观察和意识觉醒的时候。他渐渐也会找到解决的办法——他会放弃某种不适合自己的群体，去找另一个群体的小伙伴，变得主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