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蕙民
达芙妮·杜·莫里哀在经典小说《蝴蝶梦》的开头写道:现在我看见那种滴着奶油的煎饼,小块松脆的尖角吐司,刚出炉的薄片面包,那种不知什么东西做成的三明治,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香味,闻得叫人觉得愉快;那种非常特别的姜饼;那种放在嘴里即刻融化的蛋糕;还有与之成双配对的成分较浓的水果蛋糕,上面缀满果皮和葡萄干。
小说,我更喜欢村上春树小说中那些孤独人的美食,他们把洋葱切得像剃刀刀片一般薄,把大葱和干梅肉拌在一起撒上松鱼干,或者用大蒜和辣椒炒意大利细面条。这些精雕细琢的食物穿插在光怪陆离的经历之间,用来证明人物自身的存在。烹饪成为我爱上村上小说的原因。
村上的小说说明了,即使你是一个虚构的人物,你也得吃饭。不过,文学中的食物传达出的,也许是深埋在读者心中的幼稚愿望,我读的故事是“真的”,故事中的人物和事件并非是一些作家任意想象出的产品。虽然那些人物在去行动、去思考之前,是作者安排他们去进食,即使如此,这也说明他们似乎有某种程度上的独立性。这也正是平面设计师黛娜·弗雷德(Dinah Fried )制作和拍摄文学饮食的原因。从《白鲸》中的蛤蜊鳕鱼浓汤到《龙纹身的女孩》中的单片三明治,她的摄影集《虚拟饮食:最令人难忘的文学餐点相册》呈现了50道文学经典中的食物。
对我来说,印象最深的是黛娜制作并拍摄的卡夫卡《变形记》中善良的妹妹给变成甲虫的哥哥准备的食物:一张旧报纸上有不新鲜的一半腐烂的蔬菜,有昨天晚饭剩下来的肉骨头,上面还蒙着已经变稠的白酱油;还有些葡萄干杏仁;一块陈面包,一块抹了黄油的面包,一块撒了盐的黄油面包。
法式焖牛肉是《到灯塔去》中的重要情节。伍尔夫写道:“微带炫耀地揭开那只棕色大钵的盖子,一股橄榄、油和肉汁的香味扑面而来。厨娘在这道菜上整整花了三天的时间。拉姆齐夫人把勺子伸进酥软的肉里时心想,她一定要非常小心,给威廉·班克斯挑一块特别嫩的肉。她看着钵子里面,钵子的壁闪闪发亮,大量可口的棕黄色的肉块,加上了月桂叶和调味酒。”穷学生威廉·班克斯完全被迷住了,他“专心地吃着这道菜。味道很浓,肉很嫩。烹制得十分到家”。
《到灯塔去》出版之后五天,瓦内莎·贝尔,弗吉尼亚挚爱的画家姐姐,为了这一情节专门写信问妹妹:“到底怎么做这道法式炖肉呢?真的要提前三天炖吗?”虽然按照你对神经质的小说家的刻板印象,让你觉得弗吉尼亚连煮个鸡蛋都不会,更不用说削土豆皮了,但是英国作家Jans Ondaatje Rolls告诉读者,弗吉尼亚对美食也很有品位。
在《布鲁姆斯伯里食谱:生活、爱和艺术的配方》一书中,Jans Ondaatje Rolls告诉读者,与作为核心成员的弗吉尼亚姐妹一样,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的成员是他们时代的美食家,正如他们喜欢谈论弗洛伊德、普鲁斯特、最新的爱情事件一样,他们喜欢新鲜的菜肴,对美味、随意的菜肴充满热情,尤其钟情于普罗旺斯的葡萄酒和法国南部美食,这是因为爱屋及乌,他们热爱法国后印象派的艺术。
有了《布鲁姆斯伯里食谱:生活、爱和艺术的配方》这本书,粉丝们就可以模仿偶像的饮食了,查尔斯顿的早餐是去皮的橘子、麦片粥和咖啡,还有炒鸡蛋和自制的黑面包。
《虚拟饮食:最令人难忘的文学餐点相册》和《布鲁姆斯伯里食谱:生活、爱和艺术的配方》告诉我们,小说能够把读者带进另外的时间和空间,而餐桌和饮食,不管丰盛还是贫瘠,始终是把虚拟和现实联系起来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