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言的诗（10首）

远方

答应给我消息的人

身在远方

我看不见他穿的衣服

但他高高的鼻子下

一定还有温热的嘴唇

至于他那褐色眼睛

是否仍会久久地凝视

或流下透明的眼泪

我就一点也不知道了

老歌

昨夜我唱起一首老歌

听的人去了远方

如果不是这样

我一定记不住

那白了头的歌词

说不出口

路灯亮起来的时候

白天走过的路

在身后熄灭

他说：想你了

我说明白

他说：很想

我说知道

他像白昼倏忽而过

之后

我的世界暗下来

有时暗成：想你了

有时暗成：很想

曼妙的虚无

花苞以奇慢的速度裂开

先是露出一丝淡红

然后一点点，一小片……

如果一个男人以这样的速度

解开一件女人的衬衣

还有什么

不可以天荒地老

片刻幸福

这个早晨，阳光聒噪

梨花聒噪

雨后的灰喜鹊

将寂静抖落在发颤的树梢上

然后，

飞走的是我

什么也没留下

莲花

不是宝座，没有净瓶

是一层层剥开的心

用一片干净的玉盘托给你

请不要说

你看不到它在

怦——怦——怦——

爱过的人

“又爱又恨的人

还剩下几个？”

你手中的咖啡微微发烫

唔——

苦涩的东西

竟可以闻起来

这么香

暮色

他到底说了什么

女孩把脸躲进云彩里，仍遮不住满满的绯红

城市没有炊烟

我一路嗅着家的方向，横冲直撞

蚂蚁避开车轮的强吻

寻找散落的晚餐

我在浩瀚的人潮中变瘦

总想着一个发胖的誓言

灯火，是上帝口中的飞沫

四溅——

带锯子的蝉

落地的蝉

骑在树上发呆的蝉

疼痛的蝉

使人疼痛的蝉

无表情的蝉

昼夜不息的蝉

拒绝与人交谈的蝉

都是

带锯子的蝉

地下铁

我一次次走入地下

以轻快的步伐

告别地面以上的世界

若干年后

我或者没这么潇洒

但我在地表里穿行的速度

一定比任何一列地铁

都快

素描。雨山

晴天的时候树叶发亮

我的牛仔裤很厚

坐在秋天的半山腰喘气

感觉不到凉意

那时没有忐忑的台阶

那时的心思没有树多

我叉着腰在山顶

一群人中的一个，或

一个人里的一群

白云在我头上飘

简历

时间在我身上留下黑白二色

白天黑色

黑夜白色

由于我长时间倒挂

人们把我看反了

我有时脚踏氢气球

有时在数千米深渊下

研修太极八卦

我没有假朋友，

也没有真情人

说到这里

你仍不能获悉我的性别

我也为此犯愁

因我勇敢时像巾帼英雄

软弱起来

像个不肯承认历史的日本军阀

致T

一

七月已过半

台风走后三天

风还在我门前的树上

拉扯摇晃

我知道我不耐烦了

但我曾经不是啊

我曾经一定会说：

吹吧，吹吧，继续呀——

二

T，还是板寸好

好在没有模仿的对象

你在镜子前打量自己到

离开理发店

始终不曾低头看一眼

你身体上失去的那部分

这是我预谋过的潇洒啊，T

只是当年不那么成功

三

T，花生熟了

小贩们一筐一筐地卖

我们还没一起煮过花生

也没有用酥软的红皮

覆盖彼此空空的唇

四

T，你戒不了冬日寻梅

我戒不了咖啡

这不等于我们扯平了

所以，

我教你撕毁一张张旧照片

但你，不要反教我最生动的

心底素描

五

我不写日记了，T

我也没了隔三差五就想去看你

的冲动

我越来越像泥土

而且没有什么在我头顶上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