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1936——大回旋①

沈尧尹/编绘

本作品即将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

1 《史记》上记载，西汉开国元勋张良为明哲保身，上奏请辞：“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耳。”汉高祖准。于是张良寻访仙人赤松子到湘西黄石寨，在青岩山隐居，故后人将这里更名为张家界。张家界是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的国家森林公园。张家界市过去叫大庸县，在1934年到1935年间是中国工农红军二、六军团创建的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的中心。

2 1935年9月29日，在湖南石门磨岗隘，红二、六军团机要科收到一份明码电报，电文称：“弼兄，我们已到甘南，密留老四处。”落款为“弟豪”。“伍豪”曾是周恩来的化名。机要科科长陈琮英（任弼时夫人）兴奋地去找任弼时。要知道，红二、六军团和中共中央、军委失去电讯联络已经三个月了，这份电文对红二、六军团来说太重要了。

3 此时，正在召开红二、六军团党的积极分子大会，贺龙在会上总结半年来反国民党“围剿”斗争的经验。主持会议的任弼时见陈琮英来了，急忙走到主席台边。听到陈琮英讲电文是明码发过来的，刚刚欣喜过望的任弼时立时又皱起了眉头：为什么没用和中央密定的密码？是丢失了，还是敌人的圈套？

4 军团总指挥贺龙、政委任弼时、副政委关向应、副总指挥萧克和六军团政委王震当即在会场外研究了电文，最后决定：为慎重起见，立即用密码回电，并要求回电说明二、六军团领导人的名字。

5 第二天，回电来了，改用密码，二、六军团领导人的名单也正确，但署名不是周恩来，而是红军总司令朱德和总政委张国焘。任弼时感到虽有疑点，但总算和上级联系上了，心里踏实多了。

6 此时，蒋介石在几次“围剿”红二、六军团失利后，任命陈诚为宜昌行营参谋长，亲自部署了新的“围剿”计划。

7 蒋介石调集一百三十个团的正规军，加上地方保安团，总兵力达三十万以上。战术还是老一套，以堡垒为依托，层层推进，妄图吃掉湘鄂川黔苏区。

8 敌人的包围圈逐渐形成。红二、六军团指挥部决定突围，跳出堡垒区去打运动战，争取在湘黔边的石阡地区建立新的根据地，并把这一决定用密码报告了军委。10月中旬，以朱德和张国焘名义的复电终于到来。电文中未回答二、六军团急于知道的诸多军事形势问题，只是对二、六军团的决策提出意见：“取守势最失策，远征损失大，可否在赤区外围和附近地区诱敌，各个击破之。”“你们的行动方针由兄等按实况决定，我们只做一些建议。”

9 11月4日在桑植刘家坪，中共湘鄂川黔临时省委和军委分会召开了联席会议，制定了战略转移的详细部署。总指挥贺龙下达指令：“红十八师张正坤部向北佯动，全军坚决向东南，突破澧水、沅水封锁线，推进湘中，而后西进黔东石阡地区，创立新苏区。”

10 就在这次会议的前两天，贺龙和妻子蹇先任喜得一女。前来照顾蹇先任的是她的妹妹蹇先佛，她是萧克的妻子，在宣传部工作。

11 大家都来道贺。王震说：“红军几月来连获大捷，此女就叫‘捷生’，如何？”众人皆赞同。

12 部队在紧张地做远征准备，安置重伤员是件重要的事。贺龙找来了横龙湾族长谷彩芹大爷商议。

13 谷大爷说：“只要你贺胡子信得过我，你放心！”第二天，一百多个谷姓男女组织了担架队，把红军伤员安置到深山谷氏祠堂，一所新的红军医院立刻建起来了。

14 这天，贺龙回到家乡洪家关，这里距刘家坪约三十里。贺家已被国民党军队烧毁，祖坟也被刨开，亲人中被害的有数十人。

15 贺龙向故乡深深地鞠躬，然后上马离去。此别，竟是贺龙与家乡的最后离别。

16 11月19日晚，红二、六军团的将士从刘家坪和瑞塔铺出发，开始了长征。四里八乡的百姓都围拢来为红军送行。贺龙把酒洒在地上，对乡亲们说：“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17 贺龙找来一个小篮子，把出生才十八天的贺捷生放在里面，抱在胸前，骑马踏上征程。马蹄声碎，伴随着婴儿的哭声，任弼时笑道：“像个小喇叭哟！”

18 按贺龙的部署，红二、六军团兵分两路七条路线，分别向东，然后南插，从天子山、张家界、索溪峪、金鞭溪，攀岩而上，缘石而下，隐蔽穿行。上述地区如今都是旅游胜地，而当年却人迹罕至，被称为“峰三千，水八百，强人隐，虎豹行”的“鬼魅之乡”，也正是敌人防守的薄弱之处。王震率红十七师为先锋，四十九团为突击队，昼夜疾进。

19 20日夜，风雨交加，四十九团赶到澧水北岸之张家湾渡口,立即就地取材，赶制木筏、竹排。团长王烈亲率突击队乘木筏强渡。竹排行到江心，敌人才发现，碉堡中的机枪封锁了江面。突击队弃船，抢占滩头。敌人不敢出来，战士们也一时攻不上去，形成对峙局面。

20 此时，十七师参谋长刘转连据侦察报告得知下游四里处可以徒涉过江，急令大队跑步赶到徒涉处，冲过澧水，和正面进攻的突击队形成了对敌人的两面夹击。

21 红军沿岸横扫敌碉堡群，像在敌人防线上点了三十多盏天灯。红军四十九团占领了渡口，迅速搭建了浮桥。

22 夜半，王震率十七师赶到渡口，从新搭好的浮桥上走过。这种用亚细亚煤油筒做桥脚、竹排做桥身的简易浮桥，红军工兵搭建起来已经相当熟练，毕竟湘西之水密如蛛网。

23 战斗中，四十九团团长王烈和湘鄂川黔少共省委书记周玉珠牺牲。贺龙得知这一消息后，十分难过。

24 经过昼夜行军作战的战士们十分疲惫，在河坎子边倒头就睡，王震急忙喊：“同志们，睡不得！再加把劲，明晚一块睡吧！”王震召集部队说：“现在全军处在两江之间，必须再走一百五十里，抢占沅水渡口，才能摆脱险境！”

25 刘转连原任四十九团团长，熟悉这支部队。四十九团是六军团起家的老班底，素质高，打仗不含糊。刘转连率四十九团立即出发了。第二天晚八点，四十九团终于赶到沅水洞庭溪渡口。

26 渡口的国民党守军猝不及防，狼狈逃窜，红军迅速抢占了渡口。王震刚到，前方侦察员报告上游驶来三条大木船。王震说：“敌人尚未发现渡口被占，引过来歼灭他们！”

27 大船上是赶来布防的沅陵县保安团的一个营，有三百余人，一上岸全部就擒。敌营长迟疑地说：“早上我们才听说你们过了澧水，一百五十里，一天就到了，难道红军会缩地法不成？”

28 国民党宜昌行营的陈诚得知澧水防线被红军突破，急派飞机去轰炸。红军搭的浮桥被几度炸毁。后续部队分别从几个渡口过江。跟随后勤队的蹇先任抱着孩子正乘船到江心，无处躲避，只得硬着头皮向对岸划去。

29 船工都支持红军，甘冒生命危险，奋力划船，但走偏了航线，搁浅在泥滩中。蹇氏姐妹护着贺捷生在泥沼中艰难跋涉了几十米，千辛万苦终于到了对岸。

30 她们上岸后发现已和大部队断了联系。摸黑行进数里后，所幸贺龙骑马赶到，方转危为安。

31 到达司令部宿营地时，已经夜半。任弼时和陈琮英焦急地在村口等待，见到贺龙接到了母女二人才放下心，说：“今后你们不要在后勤队了，跟司令部走吧，这样安全些。”

32 安顿好众人之后，贺龙、任弼时在一起聊天。任弼时说：“周恩来在中共中央军事上负总责，他到了甘南，应该说中共中央也在甘南，而总司令朱德和红军总政委张国焘却在四川阿坝，几次电文似乎也未说明，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贺龙说：“我认识张国焘，他怎么当了总政委？”任弼时满腹心事，没有回答。

33 红二、六军团连克澧水、沅水防线后，兵分三路直插湘中，威胁长沙。

34 贺龙率中路直取溆浦县，守敌为欧阳烈的两个加强营，自知不是红军对手，弃城逃走。不料到了资水边，才发现没有船。原来是为了堵防红军，把船全部没收隐藏了。欧阳烈只得背水一战，被红军击毙，剩余敌兵全部当了俘虏。溆浦城被贺龙攻占。

35 红二、六军团占湘中，陕北中央红军直罗镇大捷，使蒋介石火冒三丈。他命令陈诚追查澧、沅防线被突破的责任。

36 何健乃湘军霸主，早从内线得了消息，便把李觉找来合计。何健告诉李觉要把这盆狗屎扣到陈诚头上。

37 陈诚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会上板下脸来指责李觉负责的澧、沅防线形同虚设。没等陈诚宣布处分决定，李觉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

38 李觉说：“数月前卑职曾报告陈主席应加强防备力量。不料报告数月不得下文，才导致今天的局面，故陈主席难辞其咎。”陈诚此时只得支吾含混过去，议起把“围剿”变成“追剿”的事来。

39 萧克率六军团右路兵马连克安化、新化县，红军出榜安民，并把在码头俘获的盐运局的盐巴散发给穷人。百姓慑于国民党政府报复，不敢来领。萧克下达了廉价出售令，打消了群众的顾虑，于是纷纷前来买盐。新化县城一时变得热闹和繁华。

40 萧克又领兵攻占了新化附近的锡矿山。锡矿山产锑，是湘中第一大矿，有工人数十万。红军打倒了矿霸，把没收的财产分给了穷人。工人们看见红军是穷人的队伍，纷纷报名参军，红六军团在此扩充新兵七百人之多。

41 红六军团指挥部设在新化县城“老屋陈家”。这天，萧克召集众将开会。萧克和王震分别作了政治和军事形势的报告，制订和部署了红军反蒋抗日作战和发动群众的政策和任务。

42 会后，王震请来县里“水月楼”照相馆的摄影师胡永康先生给大家照相。

43 胡永康早先在益阳教书，因参加五四运动被国民党政府追查，就跑到新化县办起了照相馆。他是一位同情革命、有进步思想的老板。

44 王震跑前跑后，指挥军团部和十六师、十七师团以上干部列队合影。跟随萧克多年的警卫员叫姜云清，萧克叫他“姜娃子”，就是新化人。萧克把他叫到身边，参加了合影。解放后他曾任天津警备区后勤部部长。

45 “我军南征胜利占领新化城纪念摄影”的参加人为：十六师师长周仁杰，十六师政治部主任李铨，六军团政委王震，六军团政治部主任夏曦，六军团军团长萧克，警卫员姜云清，六军团政治部副主任张子意，十七师政治部主任罗志敏（一排左起）；五十一团政委刘桂生，四十六团政委胡荣，四十八团团长黄珠子，四十八团政委罗章，十六师政委晏福生，四十七团政委刘礼军（二排左起）；十七师政治部副主任王赤军，五十一团团长贺庆积，特派员戴正华、谭善和，四十七团团长覃国翰，五十团政委陈文斌，胡龙奎（三排左起）。

46 这是合影的另一版本。迄今为止，长征留下的照片仅有红二十五军和红二方面军各八张。而这张合影则集中了众多高级指挥员的形象，因而十分难得和珍贵。其中，有四人在革命战争中牺牲，新中国成立后被国家授将军衔的有上将两人、中将两人、少将七人。摄影师胡永康先生一直珍藏着这张合影，解放后把玻璃底版献给了国家，对历史做出了贡献。

47 任弼时在溆浦连夜撰写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革命委员会湘鄂川黔分会布告》，宣传红军抗日救国的主张。

48 早上，参谋长李达来取任弼时写的布告说：“我拿去城里印，另外有份贵州地图要翻印，将来发给各团指挥员。”贵州是红军创建苏区的下个目标，任弼时感叹李达的细心。

49 这份地图是年前萧克从贵州天主教会得到的，比起红军的地图要详尽和细致，可惜是法文，于是萧克请被俘的神父勃沙特翻译，萧克手写逐一标出。

50 李达来到石印局，工人师傅知道是红军的任务，都热情帮忙。

51 军团组织部部长李贞带着小红军马忆湘去贴布告。小红军马忆湘人虽小，但当兵已两年了。她原是个童养媳，不堪欺压，跑出来当红军。李贞喜欢她的勤快和活泼，就把她留在了身边。县里的女学生都来帮助红军宣传抗日，小马看见蹇先佛发挥她的美术才能在墙上画画，高兴地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