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力菜

◎翡 翠

接力菜

◎翡 翠

周六一大早，滨江市东城区的区长刘斌便给司机赵子明打电话，让他开车送自己去一趟桑植镇。

赵子明是东城区区委的新司机，他没有被划定给哪位领导专门开车，属于临时性的替补。刘斌的司机在一周前因心脏病过世了，这个位置就空了出来。赵子明虽然也有给刘斌当专职司机的想法，但论资排辈，还轮不到他。没想到，今天刘斌办事会找自己给他开车。

赵子明觉得这是个机会，不禁有几分激动，他开车接到刘斌后，就直奔桑植镇而去。在路上，刘斌问赵子明老家是不是在桑植镇。赵子明急忙点头说是，这边他熟着呢。刘斌说：“你送我去玉皇殿吧！”玉皇殿位于桑植镇的镇东，据说那里求神拜佛很灵验。

半个小时后就到了玉皇殿，下车之前，刘斌叮嘱道：“小赵，把区委的这辆车开到没人的地方，小心影响不好！”赵子明急忙点头，他想了想，将车停到了一家名叫接力菜馆的后院，接力菜馆的老板名叫牛犇，是赵子明的小学同学。

赵子明从接力菜馆出来．就被一个胖子给抓住了：“子明，你看到刘区长了吗？”这胖子叫魏金富，绰号魏胖子，魏胖子原来也是桑植镇的人，他在滨江市开了家日月明酒楼。从辈分上来说，赵子明得管他叫二叔。赵子明警惕地问：“二叔，你找刘区长干啥？”

魏胖子咬着牙说：“他欠我十万块钱，今天要是给我抓住他，他不还的话，我就跟他没完！”

原来，刘区长的秘书叫韩东，韩东经常领着刘区长的关系户到日月明酒店去吃饭，签单的时候，署的自然是韩东的名字。魏胖子前些日子找刘斌去结账，刘斌竟推说，谁签的字，就找谁结账去……魏胖子在区委有熟人，他听说今天刘斌来了桑植镇，就追了过来。

赵子明眼珠一转，说：“二叔，您别急，现在上头对公款吃喝管得很严，刘区长一定是想避开这阵风头，再还您钱！”魏胖子想了想，说：“那我就再等一个月，到时再不还钱，我就上纪委告他去！”

魏胖子走后，赵子明这才松了口气，他哪里知道刘斌会不会还钱，他只求今天开车期间不出岔子，就万事大吉了。

赵子明回到玉皇殿，将刘斌接上车，然后指着不远处的接力菜馆说：“刘区长，您第一次来到我的老家，我请您吃个中饭吧？”

刘斌烧过香后，阴沉的脸这才有些开晴，问道：“桑植镇有什么特色的小吃吗？”赵子明笑道：“桑植镇虽然没有什么好小吃，但有一家接力菜馆，却很有特色！”

牛犇念书的时候，曾经是校队的一名从事接力赛的运动员，他开了菜馆之后，将接力的点子用到了菜馆上。这里的规矩是，客人首先点一道菜，这道菜里吃剩下的部分，就作为原料，由牛犇来做下道菜，以此类推……要是某道菜客人能吃得干干净净，让牛犇没法做下一道接力菜，就可以免单……

刘斌一听，觉得很有意思，就答应了。两人来到接力菜馆，刘斌看了眼菜单，说：“那就先来一道红烧排骨吧！”

不一会儿，刘斌和赵子明就把排骨吃光了。待只剩下几块骨头的菜盘撤下后，一道骨头汤炖蘑菇被端到了桌子上。这道菜吃到最后，剩下了几块蘑菇，牛斌又做了一道菇味面条鱼。

面条鱼只有一根脊刺，是滨江的特产。刘斌吃这道菜之前，先找服务员要了一碗白醋，两个馒头。刘斌小时候家里很穷，吃画条鱼时，常将鱼刺泡到白醋里，泡软后吃下去补钙。

刘斌将面条鱼的鱼肉和鱼刺全部干掉后，赵子明按照刘斌的吩咐，将馒头掰开，将盘子里剩下的鱼汤全部抹蘸了个干净，吃到了肚子里。牛犇还是第一次遇到菜被吃光，做不下去的情形，无奈之下，只得给刘斌和赵子明免单。

其实，刘斌根本不在乎免不免单，不过这个过程让他觉得很有趣。离开时，他看了眼接力菜馆，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心情大好。他对赵子明说：“小赵，从明天开始，你就当我专职的司机吧！”

赵子明没想到，自己一分钱未花，就讨了区长欢心。接下来，赵子明就成了刘斌的专职司机。

到了雨季，滨江江水暴涨，位于滨江下游的桑植镇成了重灾区。刘斌将秘书韩东派到了桑植镇，临时担任了主管抗洪抢险的副镇长。

韩东工作能力出色，他精心组织全镇的老百姓轮流护堤抢险，可在处理一次决堤的大险情时，冲在最前面的韩东被江水无情地卷走了。洪水退去后，刘斌亲自带队，到桑植镇核实韩东抗洪抢险的英雄事迹。

桑植镇的镇长领着镇里的各部门主管，七嘴八舌地为韩东评功摆好，刘斌却一边听着，一边皱眉。镇长低声问道：“刘区长，韩东不能被评为烈士吗？”刘斌低声回道：“韩东虽然是我的秘书，但我也得秉公办事，最近日月明酒楼的老板魏胖子向我反映说，韩东经常在外面打着我的旗号，在日月明酒店请客喝酒……”

桑植镇的镇长急忙找到魏胖子的父亲—本镇最大的建材厂的厂长魏老板，说明了情况。魏老板一听，当即给儿子魏胖子打了个电话，说道：“滨江一旦决口，咱们家价值几千万的建材厂必定是血本无归，韩东的一条命，还不值你那区区十万块钱吗？”

魏老板告诉儿子，韩东在酒店里的签单，立刻全都划掉，魏胖子受的损失，魏老板会帮他补上。魏胖子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照办了。

韩东身上的污点被清除后，顺利地被评为了烈士。赵子明听到消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这才明白过来，刘斌吃完接力菜后，为什么那么高兴。

原来，刘斌受到吃接力菜的启发，想到了如何解决欠款的方法。刘斌将韩东当成了一根“鱼刺”—他通过滨江发洪水，巧妙地将韩东推到了最危险的抗洪第一线，韩东被“处理”掉后，魏老板深受感动。他又让儿子魏大头主动免了他在酒店的欠款……

赵子明不禁惊叹，刘斌真是老谋深算！在他身边当差得多小心，承担多大压力啊！怪不得，他的前任司机那么年轻就死了！

赵子明越想越怕，突然手机响了，是刘斌打来的：“小赵，你去车站，帮我接几个朋友，然后你代替我，领着他们到大富豪酒店去消费一下，不过签单的时候，一定要签你的名字！”

赵子明一边听，一边冒冷汗，他想了想，按下了手机录音的按键。随后，他看着不远处纪委的大门，毅然地走了过去。

（原载《今古传奇·故事版》2014年2月下 辽宁吴德宝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