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而不古的贤良寺

2014-05-15 18:15郎深源
北京档案 2014年2期
关键词:圣泉和尚乾隆

郎深源

在东城王府井大街东侧的帅府胡同,曾有一座寺庙,这就是名而不古的贤良寺。此处原为清怡贤亲王的故邸,雍正十二年(l734)改建为寺。乾隆十二年(1747)由帅府胡同移迁到金鱼胡同南侧重建,寺前为冰渣胡同。贤良寺坐北朝南,中轴线上建有山门,院东西各建一座碑亭。其后为四天王殿、大雄殿,最后院的北侧和东西两侧是二层楼建筑。楼上为佛堂及藏经存放处,楼下为僧众居住的禅堂及会客接待室。大雄殿院的两侧建有客堂等一些配殿及房舍。中轴线东路有大悲坛等建筑,西路有方丈院等建筑。寺的东西两边建了一些另开街门的四合院,出租给东安市场的稻香春东家张森隆和稻香村东家刘振英两家商号。另外还有三十多户居民租住。全寺共有房屋三百余间。

贤良寺的贤首宗法统

贤首宗亦称华严宗,因该宗以《华严经》为主要教理依据。贤首宗的主要思想和理论是:“法界缘起”说。认为宇宙万物都是由物质和精神两方面构成,是互相依存,相即相入,圆融无碍的。为阐明这一道理,又用“四法界”、“六相”和“十玄门”等概念来详加阐述。贤首宗的形成和发展,对中国思想史产生过重大的影响,特别是对宋明以后形成的程朱理学,影响尤为明显。理学把“理”寓于天地万物之中,万物都是“理”的具体体现等。这些学说都与华严宗的“法界缘起”的思想理论密切相关。

自雍正建寺以来,贤首宗的法统世代相传,其传次为超圣、晟一、法安、德修、永慈、昌和、星朗和圣泉和尚,共八代,历时260余年。

光绪十二年(1886)春,晟一和尚开堂传戒一次。宣统二年(1910)又传戒一次。

民国十三年(1924)和十七年(1928),由德修和尚开堂传戒两期。

法安与圣泉二人社会活动多,较有影响,现把其生活工作及社会活动情况分别简介如下:

法安是石景山区琅山村人,俗姓王,名谦。他幼年由父母送到京西磨石口承恩寺,由德瑞和尚收为徒,出家为僧。24岁时,去潭柘寺依慈云律师受具足戒,并学习佛教知识数年,后又回承恩寺管理寺务。有一次他游览八大处证果寺时,幸遇贤良寺住持晟一和尚,在交谈中,晟一察其辨才敏捷,慧心深邃,堪作法门后裔,乃偕法安到贤良寺,先充当寺中监院之职,后传法于法安,为贤首宗第三十六世传人,贤良寺第三代住持和尚。光绪二十九年(1903)经清廷内务大臣世中堂选荐,授法安为僧录司副印。光绪三十三年(1907)春,原正印告退,法安补为正印之职。法安不仅管理全城寺庙僧人纠纷,也排解民间与寺僧之间的矛盾。判罚时,是非分明,公正无偏,从不偏袒僧家。因而民间对法安公正严明颂声载道。当时贤良寺香火旺盛,一些名公臣卿如李鸿章等常有来往,法安与士大夫们谈诗论佛交往甚密。法安自5l岁接任贤良寺住持,至他65岁退居,15年间对寺务和僧录司公职,都是尽职尽责,不愧为一代高僧。80余岁圆寂于贤良寺,葬于西郊八大处南贤良寺塔院中。如今该塔院为石景山区文物保护单位。

圣泉,字会山。俗家姓吴,名金鼎,汉族。1916年诞生在宣南槐柏树街(老名叫营坊)西北三条的一个小院里。他父亲名吴双四,是劳动平民,靠做泥瓦工活维持家中生活。圣泉兄弟三个,圣泉最小,俩兄皆很早去世。圣泉十多岁被寿海和尚收为徒,出家为僧。他先去河北省安次县旧州西杨更生村东的“天竺寺”读书,后又去山东省景县二乡村“观音堂”学习佛教知识及礼仪,并上私塾读四书、古文等。

1933年他回到北京,到拈花寺受具足戒。先住禅堂当清众僧。由于圣泉仪表端庄,诚实好学,尤为擅长写毛笔字,被寺住持量源看中,被提升任库司之职,后又升为僧职。

1941年贤良寺住持星朗去世。经贤首宗本家各寺住持商议推选,北平市佛教会备案,并报当时的社会局批准,由圣泉出任贤良寺住持,任期长达30多年。他在任期间尽职尽责,作了不少有益的事。在寺内开设义务诊所,请一位老中医刘大夫为附近的平民看病和针灸。在每年农历二月十九日,即观世音菩萨诞生日那天,配制贤良寺祖传秘方——“观音普济丹”中草药合成的丸剂,施舍给患有妇科病的患者,并印送对症治疗的说明书给病人,受到患者的好评。

北平解放后,1950年由圣泉创办的“贤良小学”董事会,推选圣泉为校长。由于办学成绩优良,1956年被市教育局转为公立小学,更名为“校尉小学”,圣泉仍为校长并改称俗名吴金鼎,他为教育事业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1950年,北京市佛教界成立了抗美援朝分会,会址设在贤良寺,由圣泉任秘书长。他带领全市佛教界为支援抗美援朝作爱国主义的捐献活动。

1952年10月13日,在北京召开“亚洲及太平洋区域和平会议”,圣泉几乎每天要去飞机场及火车站接送宾客,为和平事业尽心尽力。1953年成立《北京市佛教界学习委员会》,由圣泉出任学委会的主任。圣泉带领全市僧众学习时事及党和政府的宗教政策,以提高僧众爱国爱教的认识和觉悟。

从1953年始,圣泉多次当选为东城区人民代表、北京市政协一至四届的政协委员、常务委员及中国佛教协会理事等职。

1955年,应缅甸政府的请求,由中国政府派遣释迦牟尼佛牙护侍团,护送佛牙舍利去缅甸,供该国佛教信徒瞻仰朝拜,历时八个月。佛牙所到之处人流如潮、盛况空前。归国途中又经云南省大理等地巡回供奉,既宣传了党和政府的宗教政策,又增强了民族团结,堪称佛教界的盛事。圣泉作为护侍团成员,参加了此次活动。

在“文革”期间,圣泉大师遭受错误对待,但他爱国爱教的初衷不改。想得开,忍得下,毫无怨言。

1979年7月17日,圣泉因积劳成疾,经朝阳医院医治无效,与世长辞,享年仅63岁。圣泉大师的追悼会在八宝山殡仪馆举行。中国佛教协会、市佛协、市政协、东城区教育局等20多个单位送了花圈。有关单位的领导发表讲话,盛赞圣泉和尚一生的功德。endprint

笔者作为圣泉大师的弟子,受到大师的培养教育多年,因而对圣泉大师一生的为人和言行品德钦佩之至,故写此文以记之。

贤良寺与《乾隆版大藏经》

《乾隆版大藏经》又名《龙藏》或《清藏》,于雍正年间,贤良寺建寺之际,遍召国内高僧,云集贤良寺,对历代藏经加以整理校对,三年完成。主持刊刻的有和硕庄亲王允禄及和硕和亲王弘昼,贤良寺住持和尚超圣等。下设有校阅官、监督、监造等,共131人。还有数百名雕刻工匠。不久,雍正皇帝去世,刻经工作继续进行,于乾隆三年(1738)完成,因而被称为《乾隆版大藏经》。

雕刻完工后的经版,每块长2尺4寸,宽9寸,厚1寸l分,全部用无疤无节的上等梨木制成,共有79036块,总重量为400吨。这些经版原收藏在故宫的武英殿里,后移至柏林寺,于1982年又移至智化寺。后因智化寺要修缮对外开放,为保护这珍贵无比的经版,北京市政府拨款150万元,在房山云居寺新建存放经版的库房。使云居寺原有的石经版和新迁入的木经版汇集一处,使石木两种经版相得益彭,为云居寺更添风采。

自乾隆三年经版雕刻完成后,迄今共印刷过五次。第一次,乾隆三年(1738)印刷100部;第二次,乾隆二十七年(1762)印了3部;第三次,光绪十年(1884)印了1部;第四次,民国二十五年(1936)印了23部;第五次,1987年至1990年,由中国文物出版社印刷60部。前后五次共印了187部。

《乾隆大藏经》是举世闻名的佛教经典,它集佛教的经、律、论为一体,是我国现存最大的木版雕刻典籍,是珍贵无比的历史文献。全书共有7240卷、724函,总字数为6700万字。收录经典1675部,按经、律、论、杂分类,依《千字文》为序编目。

1991年,杨尚昆主席访问泰国时,曾将《乾隆大藏经》作为国礼赠送给泰国国王。泰国上下对此经极为尊崇,奉为圣物。

中国佛教协会原会长赵朴初说:“佛教大藏经,是人类文化史上极为罕见的巍峨丰碑。它凝聚了中国世代人民的聪明智慧和辛勤劳动,体现了中华民族的坚韧精神和伟大气魄,是我们引以为自豪的无价精神宝藏。”

名人与贤良寺

李鸿章曾住在贤良寺西边的一座小四合院里,当时他与贤良寺住持法安和尚交往甚契。李鸿章于光绪二十六年(1900),因患重病吐血不止,在贤良寺病逝,终年78岁。梁启超曾著文说:“李鸿章之在京师也,常居贤良寺。盖曾文正平江南后,初次入都陛见即就居于此,后遂以为常云,将来此寺当为《春明梦余录》添一故事矣。”

1917年6月,张勋辫子兵进京,并于7月1日勾结康有为等人,又扶溥仪复辟。在全国人民强烈反对下,当时仅12天的复辟丑剧即告失败。张勋于1923年病死在天津。当时康有为和沈曾植同住在贤良寺。康有为1927年死于山东青岛。清代后期,贤良寺成了来京大臣的高级招待所,由于这里靠近东华门,出入宫廷很方便。

1949年8月,由北平市佛教界在贤良寺设素斋,由森隆饭庄素餐部厨师来寺烹调。并以茶代酒,宴请即将出席全国政治协商会议的各民主党派及无党派民主人士,有李济深、陈铭枢、沈钧儒等。宴会由圣泉和尚主持,由巨赞法师致欢迎词。笔者有缘也参加了这次宴会。

原河北省主席李锡九在协和医院病逝,停灵在贤良寺。开追悼会那天,周恩来总理等领导人前来参加,并在方丈室休息。

作家宋之去世时也停灵于此,丁玲等作家也曾来贤良寺参加追悼会。

贤良寺何以走向衰败

事过境迁,物换星移,有260多年历史的京城内八刹之一的贤良寺,从解放前就开始走向衰败,其原因大致如下:

一是1946年国民党的“北平警备司令部”由南方调来大批偕带家属的军官,无处居住,强占了贤良寺中许多房屋居住,把佛门净地弄得鸟烟瘴气,面目皆非。直到北平解放前夕,那些人才慌张逃去。

二是当时一些居民生活困难,长期给不起房租,圣泉为人慈善,深解民情,从不催要,故无力修缮,房子逐渐破旧不堪。

三是东北学生进关也住进寺庙,这是l948年夏季,他们是被国民党骗来北平的,直到同年初冬才离去。

四是新中国成立后圣泉兴学办校,旧校舍已难负学校发展之重任,必须拆旧建新。

五是贤良寺正处于繁华地区,因发展需要,拆旧,以利新建设的开展。

六是贤良寺佛殿少,居民多,又无重要文物古迹保护之必要,其历史仅为二百余年,可谓名而不古。

综上所述,贤良寺兴衰也是时代发展之必然,但给北京的寺庙历史研究留下不少宝贵资料,仅笔者所知而撰写此文供后人研究参考。

(作者系北京市佛教协会三、四、五届代表)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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