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马阿姨
就像他们说的,后来我遇上的每个人都像你。
我像梦游般跌跌撞撞,误入歧途,可真好,你一直还在原地。
A、梦醒时分
爱一个人,就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醒过来,转眼即忘,就像你始终想不起,当初到底是爱上他什么。
B、你应该小心一点
“西安可真冷,广州还是夏天,一到西安马上就是深秋了!”
走出到达大厅时,坐在赵洋隔壁那个扯着她聊了两个小时天的阿姨搓了搓手,从随身包里翻出薄外套,还不忘热情地招呼“姑娘你冷不冷啊穿这么少”、“来西安探亲还是玩啊”、“哦旅游,那有没有朋友接应”……等等。最后,随着电话响起语气也跟着急促:“我先生来接我了,姑娘我先走了啊。”
赵洋孤零零地站在五号门口,风犀利地袭来,大致体会到了语文课本中描写的“风像刀子”之类的句子。订的旅馆在闹市区,懒得挤大巴,花了五分钟将司机开出的价格杀掉三分之一后,赵洋上了一辆黑车,可当她被扔在街口,被司机以“人太多车根本开不进去”为理由拒载后,还是忍不住委屈。
就像昨天,明明是对方不对,却在她的质问下理直气壮:“我拜托你,不要再这么无理取闹了行不行?”
坏心情一直持续到她拖着行李箱走进青旅的大门,原本只是想住一个星期,一气之下她咬咬牙,对前台的姑娘扔下“半个月”三个字之后,连另一个在办理退房手续的人都忍不住抬起头望向她,眼神赤裸裸地交错着“有钱人啊”和“这人是不是哪里有问题”。赵洋撇开脸,给手机换上刚刚在机场买的新卡,又开了机。
刚连上网络,微信就“叮咚叮咚”一声接一声的,赵洋忘记关外放,李微猛然响起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显得特别诡异:“赵小洋,你丫的去哪里了?你消失了一整天,连手机都关了,你知不知道唐郁找你找得都快疯了!你再没有下落他就要去报警了!”
赵洋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可还是怕惹出什么事,急忙说道:“我在西安,换了张手机卡。”顿了顿补上,“我没有要消失的意思,我就是不想让唐郁找到。”说来可笑,在这个高科技横行的年代,唐郁的手机还是老土的直板蓝屏诺基亚,除了打电话发信息外再无别的功能,别说时下流行的微信微博陌陌米聊,就说QQ和MSN吧,他也不用,与人联系永远是老土的发邮件。曾经让他跟得上时代一些,他却扔出一句“那些对我没有用,我就那几个朋友”。当时赵洋还在庆幸这样也好,他就不会被乱七八糟的网络所诱惑,也没有“附近的人”对他进行勾搭。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后,赵洋也不知道是恼怒还是心虚。
那边的李微一直没有回复,直到她拖着行李气喘吁吁地走到三楼时,手机才又一次响起来。
“你们到底是在闹什么?”
“我看见唐郁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了!”赵洋吼完这一句,脚因为激动跟着一跺,差一点就踩空,好在有人从后面托住了她的手臂。赵洋余惊未定地回过头,便看到一张戴着眼镜年轻英俊的脸,只是他眉头微皱,不由得呐呐道:“谢谢。”
“你应该小心一点。”那人说着,顺手接过她的行李箱,“我帮你吧,到几楼?”
“三楼。”说完又忍不住抱怨,“唉,这里没有电梯真麻烦!”
男生笑了笑,没有接话。
C、那是我们老板
手机一直在口袋响个不停。
赵洋连行李也顾不上收拾,无力地听着李微的大呼小叫。
“这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吧,唐郁不是这样的人!他对你怎样你还不清楚吗?”
“你把事情问清楚没?说不定是他的同事?”
“你问他了吗?怎么能说走就走憋着一口气去西安,你们在一起也多少年了,不是就要这样算了吧?”
……
一条接一条地听完了她连续发来的微信,赵洋连衣服也没换,疲惫地躺到床上。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
上大四后学校几乎就没有什么课,学生们都分成两批,一批是像赵洋这般以搞毕业设计和论文为由窝在学校逃避工作的,另一批则是像李微、唐郁这样早早地投简历找公司实习的。自从他去了某制药公司上班后,就开始变得很忙。别说像往常一样看电影和逛街,连吃个饭都是问题,为了节省上班时间,他还从学校搬去了公司宿舍。昨天,对,就在昨天,赵洋想起他们似乎有一星期没有见面了,刚好是周六,便打电话约唐郁吃饭,谁知他却说要加班,那便算了,她只好找朋友一起逛街。可当公交车开到市区时,她却看到了唐郁,他和一个女孩在一起有说有笑,可惜那女孩背对着她,看不清长相。当时车子还在行驶,她没法下车,待到了站回头再找人已经不见了,并且唐郁还关了机。于是,当天晚上她便杀到唐郁公司的宿舍要讨个说法,不知是因为他的同事在场还是心虚,在她质问之后,他始终咬牙说没有,可又说不出他下午的去处,这在她看来明显是做贼心虚,于是她更加愤怒。终于,在赵洋喋喋不休的询问中终于失了耐性,他直接回复一句“无理取闹”。
攻击力满点,赵洋当场就走人,也不顾他追上来,就打了车回学校,顺便取掉了手机卡以及拔掉了寝室电话线,继而定了飞西安的机票。
李微那头还在数落她的不懂事:“说不定你真冤枉他了,不就是和一个女孩在一起嘛,又没做什么亲密的事,你怎么就这样走了,还不说一声,要把人吓死啊!他现在才刚开始工作,挺艰难的,你也要理解他啊,我不也是每天忙得昏天暗地嘛!”
“我哪里不理解他了?他工作我还每天发信息叮嘱他记得吃饭早点休息是不理解吗?我不理解我早就缠着他和我来西安了,从大一就说好一起旅游的,说到现在都要毕业了都没成行!我说过他一句吗?”
“赵洋,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有个开公司的老爸,浑浑噩噩混到毕业也有个好地方落脚的。”
李微的话让她越发烦躁,直接扔了手机,把头蒙在被子里睡大觉。
这一觉便睡到了傍晚,前台姑娘打了内线电话,听到她带着起床气的鼻音估计有些发憷,挺不好意思地说:“我看您一整天都没有出门,中午也没有吃饭,怕您不舒服,所以打个电话问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赵洋在灰蒙蒙的房间坐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了哪里有外卖后听前台说可以搭伙也就报了名,洗洗漱漱一番下了楼。
并不是旅游旺季,旅馆冷清得可怜,一起吃饭的除了前台的两个姑娘和一个男生就剩赵洋以及那个帮她拿行李箱的男生。做饭的阿姨据说是四川人,口味挺重,辣得赵洋眼泪汪汪的,下午帮她拿行李的男生给她递了一瓶冰峰。
小巧的玻璃瓶还飘逸着冷气,秋日冰冻的汽水让她打了个哆嗦,却又忍不住喝了一口。
中国人的饭桌上向来是拉近距离的最好手段,仅是一顿饭,赵洋和他们已经到了可以说笑的地步。两个前台姑娘长发的叫绿子,短发的是小张,那个腼腆羞涩的男孩是阿哲,绿子的男友,两人都是大学生,来这里当义工换食宿,闲暇时就到处逛逛,据说还有个姑娘没下楼,在楼上睡觉。那个帮赵洋拿行李的男生叫陈睿。
“你也是这里的客人?”
他笑着点头,小张却拆穿他:“才不是呢,那是我们老板!”
赵洋的诧异直白地摆在脸上,逗笑了陈睿:“怎么,不像?”
她点点头,又尴尬地补上:“太年轻了,你真了不起!”
“我已经二十八了,除了冯大姐,这里估计就我最老!”冯大姐是给他们做饭的阿姨,想起她刚刚还大声叫人“阿姨”,有些恼,莫名其妙便与这人差了一辈。
“你来西安旅游的?”陈睿问。
赵洋点点头,可想了又想,又摇摇头。
D、一眨眼就过了三年
赵洋大学读的是历史系,对中国历史有着浓厚兴趣,和唐郁在一起时,缠着他好几次才保证大学期间一定会陪她来西安旅游,去看秦陵地宫和兵马俑。
可现在,来这儿的只剩她一个,原本想去的那些地方似乎都忽然没了兴致。
她和唐郁刚在一起时才上大一,可他们却是从高中便开始认识了。
那时才高一,两人同班,赵洋老早就听说了理科天才唐郁的故事,知道他中考数理化全满分,但一直对此人不屑一顾,因为他总是板着脸不说话,像只骄傲的孔雀。而她从小被捧着长大,加上长得好,班里献殷勤的男生也多,唯独他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更加对他没有好感。两人的座位也离得比较远,一时间也没什么交集。
直到高一下学期,赵洋糟糕的理科成绩让班主任一次次皱眉,将她和唐郁叫到办公室,一番“同学之间应该互相帮助”的友好理论后才抛出了大炸弹,让唐郁给赵洋补习数理化。赵洋满心不愿,但唐郁抢了先,一句“不要”来得更直接。赵洋目瞪口呆,气恼来得迅猛,憋着一口气想着你凭什么不要,手在背后掐了一把,满眼泪花地看着老师:“既然唐同学不肯,那就算了。”
赵洋长得好,也会撒娇,加上文科成绩总是班上第一,颇得老师喜欢。她这一委屈,老师一心疼,一锤定音,就把赵洋扔给了唐郁。但这却是赵洋噩梦的开始,她对理科实在没有兴趣,比起解一道数学题她更愿罚抄一本历史书,所以学得漫不经心。可唐郁也不是个好老师,总板着脸,她一做错便瞪着眼睛看她,直到她哀怨地重新提起笔,这不爱说话脾气也好的男生偶尔还被她气得咆哮。
两人都在忍,从下午放学忍到关校门前十五分钟便各自收拾书包奔向校门口,赵洋上了家里接送她的车,唐郁走向公交车站。
就这样过了一个学期,赵洋成绩提高了不少,可唐郁还不满意,在她又一次做错题时朝她怒骂:“要是不愿意做就别做,给你讲了几次都错!”她也恼了,将本子直接砸到人家脸上,走了,自此不愿对方再帮她补习。
很快就高二了,文理分科,两人各奔东西,赵洋人缘好,遇上班上的同学都会主动打招呼,唯独遇到唐郁就是冷哼加白眼。唐郁也如此,对任何事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却总看不惯赵洋。她过生日,好几个男生给她送礼物,唐郁可好,连句生日快乐也没说,倒送了她“招蜂引蝶”四个字,害她哭了一场,从此更是恨他,发誓学好理科,不叫他看不起。
两人大学好死不死又考到了一起,不在同一个专业本就可以装不认识。偏偏唐郁这厮不知吃了什么东西,高中时还是瘦瘦巴巴的,上大学一下就窜到了一百八十三公分,加上长得好,一下子就在学校引起沸腾,文学院最甚。
夜里寝室夜谈,女生们说起唐郁,都赞不绝口,就连一向刻薄毒舌的李微也说了他几句好话。赵洋心里不爽极了,越听越不是滋味,说他小心眼黑心肝不是好东西。她这嫉恶如仇的语气引起大家的注意,纷纷说赵洋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偏偏说反话吧,赵洋百口莫辩,解释不清,只说这人和自己有仇。然后小美附和道,那你快点追上他,然后把他甩了,为自己报仇!
赵洋被女生们哄闹嘲笑,气不过,说去就去,不过走个过场。谁知她约了唐郁在大礼堂见面,背完了准备好的台词后以为唐郁会说“不好”,她已经准备在他拒绝后说这是开玩笑的给自己当退路,可他怎么就说了好?于是,两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在一起了,一眨眼就过了三年。
这三年,唐郁对她的好所有人都看得见,就连李微也无数次问赵洋到底是走了什么运才和唐郁走到一起的,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毕业前夕,唐郁会闹出这样的事。
E、他囊括了她一整个青春
接下来的两天,赵洋没有出去玩,每天睡到大中午,在旅馆搭伙吃饭,随即在大厅看书,上网和前台的姑娘聊天。
这天,绿子和男友阿哲刚好休息,去爬华山,小张又不爱说话,赵洋只好坐在大厅给客人提供的沙发上边看书边和李微微信。新买的手机卡只用来和家里人打电话,和李微联系大多是用微信,来来去去不过那几句——“西安好玩吗”、“你一个人在外小心点”、“什么时候回”、“那边天气怎样”……很快就无话可说。
李微没再提到唐郁,赵洋也没问过他的消息。
这样算是分手了吧?赵洋想了想,没得出答案。
吃完晚餐后,赵洋不想一个人待着,依旧待在原地。夜晚起了风,她有些冷,突发奇想问阿哲要了一支烟,也不抽,就任它徐徐地烧着,没有取到暖,反而熏得满脸眼泪。她愤愤地熄了烟,却听到一声轻笑,回头便看见陈睿,倚着台球桌。
“你学卖火柴的小女孩吗?”
“童话果真是童话,骗人的!”
陈睿走到她对面,不知从哪儿摸出几个核桃,慢慢地剥,赵洋理所当然地吃了,吃到一半才想起对面的人不是唐郁,讪讪地住了手,却见他又笑:“本来就是剥给你吃的,不好意思什么?”
“哦。”
“怎么不出去,老一个人待着?”
“心情不好,不知道去哪儿,也没人陪!”
他开玩笑一般:“失恋了?”却不想赵洋当即红了眼眶,有些慌乱,“哎,别哭呀!”
其实她并没那么想哭,只是突然就想起了唐郁,多少有点不甘心。虽然自己脾气不好,总对他大呼小叫,可她至少还是喜欢他的。或许是从高一时他高仰着头的那一句“不要”,或许是高二时他冷冷地瞥着她和别的男生谈笑,更或者是在这些年的相处里,等她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原来不是不在乎。
认识七年,在一起三年,他囊括了她一整个青春,怎么能够不在乎!
赵洋絮絮叨叨地说着,又从前台买了汽水,抿了一口后又开始哭。陈睿一直没说话,也不劝她,就默默地给她剥核桃,在她喝得猛了的时候按住汽水瓶,在她问是不是的时候,点头说是。
西安的夜晚微凉,她哭得累了便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似乎有些冷,缩了缩身体,随即便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继而堕入梦乡。
醒来时已是半夜,身上盖着陈睿的外套,而他则穿着单薄的T恤在看书,在两人之间还横亘着一只虎斑纹的小猫,目光灼灼地与她对视。
赵洋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把衣服还给她,却被他按住:“别,你刚睡醒,冷。”
她更加尴尬,红着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指了指桌上的猫:“哪儿来的?”
“哦,是外面的野猫,估计天气冷,进来取暖。”
他的声音沙沙的,沉沉的,让她不合时宜地想起午后的阳光。
手机被扔在桌子的角落里,锁屏页面亮着“tyzy1023要加您为好友”。赵洋慢慢地滑动解锁,点了忽略,像这种系统头像和字母数字组合起来的ID通常她都不会通过,因为大多都是骗子。
F、在流动的云雾中,世界都融成一团
第四天,她又是一觉睡到中午。
在前台已交了足够的搭伙费,工作人员也习惯了她与别人的不同,每天不是在房间睡觉就是在大厅上网看书,像悠闲地度假,而非旅游。
今天一起吃饭的还有新来的客人,一对年轻的男女,男生是澳大利亚人,中文一塌糊涂,女孩是中国人,和陈睿交流得不亦乐乎。赵洋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沉闷地扒完碗里的饭又在大厅的书架上挑了本绘本,蜷缩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翻着。
这一翻便到了傍晚,期间她听着陈睿窸窸窣窣新来的客人聊天,和前台的姑娘逗笑,还和阿哲打了两局台球,她始终没有上前搭话。直到窗外灰蒙蒙的天又暗了几分,一只削瘦的手在桌子上叩了叩:“你怎么了?”
“没事,别管我!”刚出口,赵洋便有些后了。
那时好像是圣诞节吧,她跟着唐郁参加班级聚会,理学院的男生们要么智商超群情商堪忧,要么一脸发红长着难看的青春痘,女孩们也不像文学院的那般好相处,她融入不了他们的圈子,偏偏唐郁却全然没有平时的阴沉样儿,和同学说得眉飞色舞。她一个人在角落里待了半个小时,最后独自走了他也没发觉,回头走到宿舍楼下才追上。
“你怎么了?”
“没事,你回去和你的同学玩吧!别管我!”
“赵小洋,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我说了没有!”
“我就知道,你不开心了!”
没营养的对话来回了将近二十分钟,最后还是她憋不住,一拳捶在对方的胸口上,看他装模做样的疼,也跟着笑。
后来想,的确是自己当初太过小气了,习惯被围绕,不容许别人忽视,却又扬着高傲的头颅,或许自己才是那只骄傲的孔雀。
赵洋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有些不好意思:“我心情不大好。”
陈睿没有介意,耸耸肩:“你总是在这里闷着,不好。我晚上要去爬华山,明天看日出,要不要一起?”
“还有谁?”
“就你和我!”
回房间收拾行李时,给李微发了微信,说自己准备和在旅馆认识的朋友夜爬华山。她似乎还在上班,那头有滴答滴答的打字声:“男的女的?”
“你猜?”
李微在那头冷笑:“我不猜!赵小洋,你行呀,这才几天就勾搭上新人了,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她还没来得及回复,李微又发了一句,“我在上班,忙,你逍遥去吧!”赵洋有些郁闷,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那句“凭什么唐郁可以出轨而我怎么就不可以出去玩”在喉头涌动,终究不敢骂出声。
天色是阴沉的,好像西安的天,从来就没有蓝过。
在车上,赵洋问陈睿:“这里的天都是灰色的吗?”
“明天清晨,你会看到蓝天。”他这样回答。
可这蓝天并非想看便有得看,入夜的华山冷得蚀骨销魂,赵洋穿着借来的大衣,背着背包走在陈睿身后,他打着手电筒,一步步往上行。偶尔会遇到夜爬的人,闲聊几句后便各自攀登。赵洋体力不好,爬到山腰已筋疲力竭。
“唐郁,我爬不动了,你等等我好不好?”她望着那个慢慢凝成灰色的背影,像往常一样哀嚎,那个人没有走过来背她,只是诧异地转头,赵洋怔怔地盯着陈睿好一会儿,才摇头说,“没事,我刚刚有点困,好像梦游了。”
虽然跌跌撞撞却还是抵达了山顶,天还未完全亮,在流动的云雾中,世界都融成一团。
E、全世界只有我一个是傻子
看完日出没有坐缆车,边走边玩还在途中休息吃了东西下山,回到旅馆已将近中午。
触目所及的蓝天,又蒙上了一层灰,不再澄澈。
刚进旅馆大门,便听到绿子在叫自己,说是有朋友了来了。赵洋神色一凛,转向沙发,果然看见唐郁,他穿着简单的衬衫加黑色毛衣,头发有些乱,虽风尘仆仆却仍旧云淡风轻。
“赵小洋,我来了。”他说,声音很沙,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没有笑意,眼睛流连在她身上宽大的外套上。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这样叫她,除了吵架时会声色俱厉叫她的名字外,大多数时候都这样叫,身边的朋友也慢慢随着他顽皮地篡改了她的名字。
赵洋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陈睿,他也在看她,朝她笑笑随即走向吧台。
大厅空荡荡的,除了那只野猫慵懒地趴在她脚下,以及站在她面前的唐郁。他站着,没有刻意腰板依旧挺直。赵洋看得心火直冒,她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可依旧控制不住,现在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她还是生气了。
“你来干什么?”
“不是工作忙吗?连陪我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还有空来西安?你可真闲啊!”
“要是有时间,多去陪陪你那新欢,来找我干什么!”
他终于还是被逼迫得后退了,声音还是喑哑:“赵洋,我没有!”
“撒谎,我明明看见了!那天我在车上给你打电话,你明明和一个女的在一起,为什么说没有,为什么不承认?那是什么货色,也值得你这样?”
“赵洋!”他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那只是朋友!”
“朋友?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说来听听,我去问问,哪里有这么不要脸的朋友,勾引别人的男朋友!”
他抿着唇,不说话的时候有些冷厉,可赵洋却没有被吓退,反而更加激动:“怎么?我说她你不愿意了?”她太过激动,不小心踩到脚下的猫,犀利的叫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我们分手吧,唐郁。”她瘫坐在木沙发上。
那沉沉的目光在她的头顶盘旋,她听见他问:“是因为他吗?”他洞悉一切的目光让她恼怒,烦透了。
“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你,唐郁,你出轨了!我不爱你了,所以我们分手吧分手吧!我烦透了!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她吼完,趴在桌上,闭上了眼。唐郁的呼吸很重很沉,像一管催眠剂,一整夜的劳累让她很疲惫,这一闭眼,便睡了过去。
被推醒时已经是傍晚,身上又多了一件衣服,是黑色的毛衣,斜斜地披在她的颈部,她的颈椎不好,受不得冻。赵洋睁着略微迷糊的眼看着陈睿,他饶有兴致地歪歪嘴角:“走了,他走了。”然后,他也走了。
晚饭赵洋没有吃,上楼时和李微说了唐郁来这儿的这件事。
最初来西安,只是想散散心,再加上让唐郁着急,至少她是没想过分手的。那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叫他走,他竟然就走了。
“为什么会这样?你该问问你自己,你在西安遇到了什么人?你摸摸你的心!赵洋,唐睿请了假,坐了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来找你,你凭什么这样对他?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吗?有很好的父母,混个大学文凭出去就有好工作,你这样让他压力很大你知道吗?你这个自私的人,只想到自己,唐郁为了和你在一起,放弃留学,留在国内,他辛苦工作每天劳碌不还是为了配得上你!你呢,你呢,你为她做过什么?他千里迢迢坐火车来看你,你却和别人开开心心去夜爬华山,真浪漫啊……”
声音戛然而止,已到达六十秒极限。
赵洋突然想起:“是你告诉唐郁我的地址的对吧?他要来西安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就是不想告诉你,给你个惊喜。怎么,你在怕什么?”
“我没有怕什么?”
“你有!你就是在害怕!赵洋,你比唐郁还过分!你在西安和谁在一起,别对我撒谎,我听到的是男人的声音!怪不得一直不回来!呵呵,和你在一起,唐郁真是瞎了眼!”
赵洋烦躁地打断她,脱口而出:“你是我的朋友还是唐郁的朋友啊,怎么处处为他说话,你喜欢他吧李微!”
对方没有再回复,于此同时,一些细枝末节也慢慢地浮出水面。
手指不停地滑动,当赵洋在朋友圈发出李微穿着红色针织衫的照片时,那个萦绕在自己内心的谜团终于解开了。
为什么唐郁总不说出那个女孩的名字。
为什么总觉得那个背影有些眼熟。
为什么李微总是为唐郁抱不平。
这些细微的线索慢慢串联在一起,她狠狠地将手机砸向墙面:“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是傻子!”
F、她就像他捡来的一只野猫
这一次,是真的失恋了。
赵洋在深夜的大街上,像小孩一样哭个不停。像她这样爱哭的客人,本应该被旅馆所抛弃,可陈睿却从来没说过她什么,看着她哭,看着她闹,在绿子、小张不肯卖酒给她时还会为她说话:“算了吧,她失恋了。”但也不会一直让她哭下去,陈睿会威胁她:“你要是哭死在旅馆,我可就倒霉了。”
赵洋呵呵地笑,气得他伸出手来掐她的脸。
他的手掌可真暖啊。
她在旅馆逗留了已近十天,和这里的工作人员、老板和客人处得还算和谐,白天招猫逗狗,夜晚喝酒买醉,过得糜烂却也自在。
陈睿似乎总有多的外套,每每她在大厅睡着,醒来时身上永远盖着外套,而对方还是坐在对面看书,猫偶尔在脚下,偶尔在桌上。
她就像他捡来的一只野猫。
她不止一次地想,要么就留在这里,不回去了吧。
对面的人会笑,狭长的眼微微上扬:“好啊,那你就留下来吧!”
仅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她怦然心动。
赵洋没再和李微联系过,自那天她无心戳破她内心的茧后,李微做贼心虚不再联系她,甚至发表了一条类于示威的宣战宣言:你不要的,或许是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赵洋看后火冒三丈,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她从来没有觉得李微喜欢唐郁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她可以喜欢唐郁,但她不该在背后使阴招。她们还是朋友,她怎么可以这样。
每每想起那两个人,赵洋还是极度不舒服,始终分不清这种不舒服是因为唐郁出轨,还是李微背叛她更多些。
“不开心就别想了,重新开始吧!”陈睿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