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春光已尽

安木槿

超市小插曲

林深深认识程凛冬之前，既叛逆又固执。她抽烟喝酒打架逃学，甚至盗窃。

譬如这一次，她被五大三粗的保安堵在超市出口，脸上依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相比之下倒是保安有些底气不足。“小姑娘，你是不是有东西忘记结账了？”“没有。”林深深说完，转身便走。一个保安上前拽住她，猛地将手伸进她的口袋里，掏出一条口香糖，厉声问道：“小姐，请问这是什么？”林深深恼了，抡起手里的购物袋往保安脸上砸过去。

程凛冬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的。他皱着眉，从人群中挤出来，“她只是个小姑娘，有事可以好好商量，你们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说完，他又转身替她对着匆匆赶来的店面经理不停地鞠躬道歉，商量赔偿事宜。

林深深冷眼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甩手走出超市。程凛冬追上来，将她的东西收拾好了递给她。林深深没有接，她从包里掏出皮夹，“十张够了吗？”说完将数好的一千块递给程凛冬。程凛冬摇摇头：“这个世界上，钱从来都不是万能的。”说完他将袋子放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林深深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再次相遇

那天的小插曲，很快被林深深抛诸脑后。林深深浑浑噩噩，从未想过会再遇到程凛冬。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某天晚上，林深深的父亲林石海对她说：“深深，爸爸让朱秘书给你找了个家教。高三了，爸爸希望你能收收心，至少将来能考个大学……”

林深深没有回答。第二天，秘书小姐便带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上了门，据说是附近大学的高才生。结果补习的时候，林深深什么都没做，除了打瞌睡就是抽烟。第三天，来补习的就换成了一个书呆子。书呆子也只待了两天，之后还来过两个女孩。换到第五个时，林深深再次见到程凛冬。

程凛冬从挎包里掏出一本数学课本晃了晃：“林深深，我是你的新补习老师。”

算你狠

林深深本以为程凛冬也待不了几天。她故意將热气腾腾的水杯“不小心”打翻在卷子上。可程凛冬擦干桌子，侧过身从包里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试卷，平静地宣布：“一共休息了二十分钟，待会我们再补上。”林深深用力地朝着他翻白眼：“算你狠！”

第二天，林深深逃课去网吧。那天下午，在网吧外台阶上，她和一个涂着深蓝色眼影的小太妹起了冲突，还被她从背后推了一个踉跄。林深深攥紧拳头正要往上冲时，被赶来找她的程凛冬拉住了。他拽着林深深走回石阶前，大声地要求小太妹向她道歉。小太妹翻了个白眼，骂一声“神经病”！转身一扭一扭地跑进了网吧。

林深深忍不住“哧”地笑出声来，她捂着肚子弯下腰大笑，再抬起头却是满脸泪水。良久，程凛冬掏出纸巾替林深深擦干眼泪，温和地对她说：“深深，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林深深默默地别过脸，她的心跳有点乱。

我在大学等你

程凛冬再来时，林深深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问：“程凛冬，你这么处心积虑地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程凛冬想了想说：“如果我说你跟我妹妹很像，可不可以呢？”

原来程凛冬的父母早年离异，妹妹程凛涵变得叛逆古怪。抽烟喝酒打架盗窃，在一次群殴中伤了人，进了少管所。林深深有些抱歉地挠起头，“所以你想拯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吗？”程凛冬点点头。

那天晚上，林深深发短信给

程凛冬：我考你们学校给你当小学妹怎么样？程凛冬的回复来得很快，他说：我等你。

林深深攥着手机，紧紧地贴在胸口，胸腔里传来一阵又―阵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

做你女朋友好吗

这个冬天，林深深开始发了疯地念书。程凛冬会在没课的下午，从大学城骑车来接她放学，替她补习。林深深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像一头笨拙的熊，坐在单车后座伸手去挠他的后腰，两个人摔在厚厚的雪地里放声大笑。然后，林深深眨了眨眼睛，问他：“程凛冬，要是我考上你们学校，你就做我男朋友好不好？”程凛冬怔了怔，半晌才回答，“你还记不记得第一个给你补习的那个姑娘？她是我的女朋友。”

回想起补习姑娘那张普通的脸，林深深笃定地说：“我比她漂亮，比她有个性，还比她有钱，你一定会喜欢我的。”程凛冬摇摇头，“深深，你是个好姑娘，值得更好的人。”

林深深恼了，抓了一把雪砸向程凛冬，向着空荡荡的大街飞快地奔跑，眼泪掉在雪地里晕开一个又一个透明的小坑。

你是个好女孩

半小时后，程凛冬在一家酒吧里找到了林深深。林深深正跟一个染白头发的少年跳舞，程凛冬挤进去拉她，白头发男生不满地按住他的肩膀，程凛冬竟一拳将对方打倒在地。立即有几个面色乖戾的男生，朝舞池的方向挤了过来。林深深见势不妙，立即拉着程凛冬往外跑。

林深深拉着程凛冬跑过三条街，最后还是在岔路口钻进―条小巷，才将后边杀气腾腾的追兵甩脱。林深深跳起来叉着腰问他：“程凛冬，你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想找死啊，你都敢在那种地方动手打人？”程凛冬加重了语气对她说：“深深，你是个好女孩，那种地方不是你该去的。”“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林深深忍不住问他。程凛冬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你忘了吗？我是来降妖除魔拯救你的呀。”

林深深说不出话来，她伏在他的肩头，鼻尖萦绕着令人安定的气息。

温暖的救赎

高考之后，林深深心血来潮，跟着程凛冬回了老家。

那天下午，林深深跟程凛冬去少管所看程凛涵。那是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平静地坐在桌子的一边。林深深笑笑，朝她伸出手。那一刻，林深深感觉像隔着时光的长河，朝着十七岁的自己伸出了手。

九月份，林深深拿着通知书去了程凛冬的大学。程凛冬和那个补习姑娘站在校门口接她，补习姑娘赶着去上课，只剩下程凛冬领着她熟悉校园。

林深深问他：“程凛冬，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对我动过心？”

程凛冬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深深，你是个好姑娘。”

这次，林深深不再纠缠，她歪着脑袋笑笑，转身跑到一边朝他大喊：“程凛冬，谢谢你！”程凛冬勾着嘴角笑起来。

自始至终，他靠近她关怀她，都只是一场无关爱情的温暖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