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贵勇
服务业FDI流入的产业结构效应分析
——基于中日的比较分析
查贵勇
国际投资理论普遍认为FDI流入对带动东道国经济发展,特别是产业结构调整具有积极效应,但文章通过理论和中日实证分析得出:FDI流入对不同经济发展水平的国家存在不同的产业效应,并认为产业发展水平和政府政策导向是重要原因,由此建议作为发展中东道国的中国应积极调整FDI政策,即引导和鼓励FDI流入服务业,以促进产业升级和国际竞争力提升。
FDI流入;产业结构;经济发展水平;FDI政策;中国;日本
迈克尔·波特指出,国家竞争力的实质是若干产业竞争力。[1]但产业竞争力又决定于产业结构的合理性,因为合理的产业结构,既能保证产业现实竞争力,又能保证产业未来竞争力。产业结构合理性主要体现在产业结构的高级化度,目前测量产业结构高级化度的指标主要有第二产业产值比重和第三产业产值比重两个指标。[2]特别是自20世纪80年代伊始,全球产业结构呈现由“工业型”向“服务型”转型,进而从“传统服务业”向“现代服务业”转型的趋势,由此某国要提高产业和国家竞争力,就须提高第三产业在整个国民经济中的比重。[3]
已有研究文献表明,FDI流入会通过外溢、竞争、示范、培训等效应带动东道国相关产业的发展,进而优化与提升产业结构,增强其国际竞争力。[4]鉴于服务产品具有无形性、生产消费同时性、不可储藏性或易逝性等特点,服务业(特别是现代服务业)跨国公司在设立海外分支机构时无法将现代的服务手段和管理方法等竞争优势彻底剥离,从而使得母公司和海外子(分)公司彼此之间多数只能构成水平分工关系,进而使得服务业跨国公司向海外分支机构转移的技术更接近母公司的水平,即服务业水平型FDI将成为带动知识扩散、新技术传播的重要促进者,[5]最终更容易推动东道国产业升级、技术进步和国际竞争力提升。[6]但笔者经过理论和实证分析发现:东道国因经济和产业发展水平存在较大差异,导致FDI产业流向存在巨大差异,致使FDI产业结构效应呈现差异,对发展中东道国而言,总体FDI的产业升级效应不明显,进而提出东道国应根据本国国情和国际产业结构演变趋势制定FDI政策,以充分发挥FDI正向产业结构效应,推动本国产业升级和国家竞争力提升。
为简化分析,特假设全球经济完全竞争,即各国都是小国,其产品产量变化不会引起国际市场价格变化,且假设各国由两经济部门组成,M是制造业或农业部门,S是服务业部门,两部门都以资本K和劳动L为要素投入,体现消费者效用的社会无差异曲线位似。通常情况都假定FDI流入后可在各生产部门间自由配置,[7]但笔者认为跨国投资是与具体行业相关联的,即FDI不会在本国的各行业间自由流动,资本流入后就锁定在特定的行业中,此假定对各国生产函数的影响与通常情况不同。当FDI可在部门间自由流动时,对两部门的生产能力都造成影响,而当FDI与具体行业相关联时,只改变流入行业的生产能力。
(一)发达国家FDI流入产业结构效应分析
在作出上述假定后,先分析国际资本流入发达国家情形,发达国家相对发展中国家服务业具有比较优势,可用图1来表示其生产、消费和贸易变化情况。
图1 FDI流入导致的生产、消费和贸易变化(发达国家)
图1中,横轴和纵轴分别表示该国服务业和制造业产量,M1S1是生产可能性曲线,P1P1’是相对价格曲线。在无要素变化情况下,可知该国在A1点生产,C1点消费,净出口量是B1A1。考虑FDI流入,因该国服务业具有比较优势,故流入的FDI相当比例投入服务业,于是该国生产可能性曲线外移到M2S2,其中服务业增产比例高于制造业。因国际市场产品价格不变,价格曲线斜率亦保持不变,平行外移到P2P2’。故该国将在A2点生产,因社会无差异曲线位似,所以在C2点消费,服务净出口是B2A2,即服务净出口增加。故FDI流入会提高该国服务业产值比重、增加服务贸易净出口,改善该国产业结构,增强该国服务业国际竞争力。
(二)发展中国家FDI流入产业结构效应分析
至于发展中国家情况,因其一般不具有服务业比较优势,其比较优势在初级制造业或初级产品产业,故可用图2来表示其生产、消费和贸易变化。
FDI流入前,该国生产和消费点是A1和C1,是服务净进口国,净进口量是B1C1;FDI流入后,因该国比较优势在初级制造业,故FDI相当部分投向初级制造业,生产可能性曲线从M1S1外移到M2S2,其中初级制造业增产比例要高于服务业;由于国际市场相对价格不变,FDI流入后生产和消费点分是A2和C2,服务净进口量是B2C2,即服务净进口增加。故FDI流入降低该国服务业产值比重,增加该国服务净进口,恶化其产业结构,降低该国服务业国际竞争力。
图2 FDI流入导致的生产、消费和贸易变化(发展中国家)
总之,如果政府无干预政策,FDI流入会增强发达国家本已具备竞争优势的服务业的国际竞争力,进步提高服务业产值占GDP的比重,推动其产业结构高级化,但发展中国家总体FDI流入产生结构升级效应不明显,甚至对其形成一定的制约,但服务业FDI流入的产业结构升级效应却较明显。因此,发展中国家应采取措施鼓励FDI流向服务业,以此推动产业结构升级和国际竞争力提升。
理论分析表明,FDI流入不仅对东道国贸易产生影响,且会对东道国资源配置和生产产生影响,且因经济发展和服务业国际竞争力差异,FDI流入对不同类型东道国会产生不同影响:在无政府干预政策下,发达国家因服务业发展水平和国际竞争力较高,FDI流入服务业发展促进作用大于总体经济促进作用,提升其产业结构;发展中国家因服务业发展水平和国际竞争力较低,FDI流入服务业发展促进作用小于总体经济促进作用,恶化其产业结构。
(一)中日FDI流入的产业构成分析
1.中国FDI流入的产业构成分析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吸引FDI急剧发展,但因服务业对外开放滞后、发展水平较低,导致服务业吸引FDI所占比重较低,直至2010年才超过制造业(见表1)。
表1 1997~2012年中国实际利用FDI行业构成(%)
中国服务业吸引FDI出现四个阶段性的变化:[8]第一阶段,1979~1987年,FDI集中在宾馆、旅游设施和房地产项目;第二阶段,1988~1991年,FDI处于低迷时期;第三阶段,1992~1998年,房地产再度成为FDI热点;第四阶段,1999至今,FDI领域扩大,但房地产业仍然是吸引FDI的主体,占服务业FDI流入总额的四成以上,不过除个别年份外,占比整体趋于下降;金融业,交通运输、仓储和通讯业,批发零售和餐饮住宿业,计算机服务、信息传输和软件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科学研究、技术服务和地质勘查业等生产性服务业比重不断提高(见表2)。
表2 1997~2012年中国服务业实际利用FDI行业构成(%)
2.日本FDI流入的产业构成分析
日本自2005年起仅提供国际投资的净流量,因此日本采用1984~2004年的数据(见表3)。表3显示:日本实际利用FDI与中国存在显著的差别,即其服务业实际利用FDI比重远远超过制造业,并处于持续上升趋势。
表3 1984~2004年日本实际利用FDI产业分布(%)
由于日本服务业对外开放较早,且开放力度和范围强于中国,使得其服务业实际利用FDI内部结构与中国亦存在差异,主要集中在金融保险业、交通运输仓储和通信业及商贸服务业等生产性服务业,而房地产业比重极低(见表4)。
表4 1984~2004年日本服务业实际利用FDI行业分布(%)
正因中日实际利用FDI产业构成存在差异,导致其对总体经济发展和服务业发展的效应存在差异,进而对两国产业结构升级效应亦存在差异。
(二)中日FDI流入总额的产业结构效应分析
为证明该推论的正确性,笔者特以中日两国全国GDP和服务业增加值为因变量,FDI流入总额为自变量,构建模型;为避免异方差,对所有数值取对数;为统一单位,将GDP和服务业增加值按平均中间汇率换算成亿美元。
其中,GDP和GDPs为全国GDP和服务业增加值,FDI为全国FDI总额;β表示GDP增长对FDI增长的弹性,即FDI提高1个百分点,GDP能提高的百分点个数;根据式(1)、式(2)的计量回归结果见表5。
表5 中日FDI流入总额的经济发展效应分析
表5显示,发达国家日本因服务业发展水平和国际竞争力较高,FDI流入对服务业发展的促进作用(β=0.0128)大于对整体经济的促进作用(β=0.0097);发展中国家中国因服务业发展水平和国际竞争力较低,FDI流入对服务业的促进作用(β=1.951)小于对整体经济的促进作用(β=1.963)。据此,可推定在无政府政策调节下,FDI流入总额对发达国家日本的产业结构调整和升级(提高服务业产值占GDP的比重)具有积极作用;但对发展中国家中国的产业结构调整和升级具有负面作用,限制其产业结构高级化,从而限制其服务贸易国际竞争力的提升。
但须注意,表5推论存在重要假设前提,即国家不采取任何政策调节FDI的行业流向。但事实上国家可通过调整和引导FDI产业流向,来充分发挥FDI流入产业结构调整和升级的促进效应。为验证该结论,本文以2006年为界,将中国数据分为1997~2005年和2006~2012年两个阶段进行回归(表6)。①2006年,中国根据入世承诺加快服务业对外开放,服务业吸引FDI比重一举突破30%,并于2007年突破40%,并持续增长,最终于2011年突破50%,表明自2006年开始我国已逐步引导FDI流向服务业。
表6 中国FDI流入总额的经济发展效应分析
表6显示,在中国未引导FDI流向服务业的1997~2005年,中国吸引FDI总额对服务业的促进作用(β=1.4116)小于对整体经济的促进作用(β=1.5396);而在中国注重服务业吸引FDI的2006~2012年,中国吸引FDI总额对服务业的促进作用(β=1.8392)大于对整体经济的促进作用(β=1.5865)。该结果证明国家可通过调整和引导FDI产业流向,以充分发挥其产业结构调整和升级效应。
(三)中国服务业FDI流入的产业结构效应分析
虽然表5、表6显示政府可通过引导FDI流向来发挥其产业结构升级促进作用,但服务业行业众多,不同行业效应可能存在差别。因此,特以服务业及其分行业增加值为因变量、FDI流入额为自变量构建模型;为避免异方差,对所有数值取对数;为统一单位,将GDP和服务业增加值按平均中间汇率换算成亿美元。
其中,i=1、2、3、4、5,分别表示服务业整体,交通运输、仓储和通讯业,批发零售和餐饮住宿业(商贸服务业),金融业,房地产业(不动产业)。
表7 中日服务业及分行业FDI流入的发展效应分析
表7显示:首先,中国服务业FDI流入具有显著的发展效应(β>0),即中国存在利用FDI加速服务业发展、推动产业结构升级的巨大潜力;但该发展效应可能会随着经济发展水平提高而先增大后减小(倒U效应)或持续下降(边际递减效应),此可从日本效应(β=0.0274)显著小于中国效应(β=0.2396)中略窥一斑。但具体是倒U效应(特别是拐点确定)还是边际递减效应还有待深入分析。
其次,就中国而言,资本密集型的交运仓储通讯业,FDI流入没有显著发展效应(β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劳动力密集型的批零餐饮住宿业、人力资本密集型的金融业,FDI流入具有显著发展效应,且金融业发展效应(β=0.6319)显著高于服务业总体(β=0.045)和批发零售业(β=0.1658),即中国存在通过加大技术/人力资本密集型服务业分行业吸引FDI力度而推动服务业内部结构优化升级的潜力,以最终提高技术/人力资本密集型服务业比重和服务贸易国际竞争力。
再次,虽然中国房地产业FDI流入的效应最大(β=1.5359),但此可能是随着资本的进入,对总供给相对固定的土地要素需求增大,从而推动土地价格和房价上涨过快而引起,此与近年房价快速上涨事实相符;日本不动产FDI流入效应极弱,可能与其1994年房地产泡沫破裂后房地产业萎靡不振有关。为检验该论点,特将日本不动产业分为1984~1994年和1995~2004年两个阶段进行回归(见表8)。
表8 日本不动产业FDI流入的发展效应分析
表8显示:在房产泡沫破灭前,FDI流入能推动日本不动产业发展(β>0),但之后FDI流入却抑制日本不动产业发展(β<0)。因此,中国应汲取日本不动产业发展的教训,严防不动产业出现泡沫。
因此,中国可通过改善利用外资效果,促进中国产业结构调整和升级,关键在于中国吸引FDI的战略须由注重总量增长转向注重结构升级,即应注重通过优化外资产业/行业分布来提高整体经济的产出效率和国际竞争力的提升。
(四)FDI产业结构效应的东道国因素分析
FDI对不同东道国——中日具有不同产业结构效应,笔者认为主要原因如下:
1.东道国经济发展水平
20世纪80年代,邓宁提出投资发展阶段论——国际资本的流动与以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所表示的经济发展水平密切相关,即FDI对东道国的产业结构效应受到东道国自身条件的制约,东道国不可能超越自身的条件,而通过FDI来实现产业结构的升级和优化。具体而言,东道国经济发展水平不仅影响所吸引的FDI数量,更影响所吸引FDI的产业分布,进而影响FDI的产业结构效应。中日吸引FDI产业结构存在差异,主要在于中国经济发展水平低于日本。
2.东道国工业化阶段
根据钱纳里(1989)[9]的观点,工业化过程一般可划分为三个阶段:
(1)工业化初期阶段,初级产业和轻纺工业是重点发展产业,服务业所占比重极小,并且采取粗放式生产方式,国内存在资金不足瓶颈,需要引进FDI弥补“储蓄缺口”和“外汇缺口”,且主要流向初级产业和轻纺工业。
(2)工业化中期阶段,经济发展发展进入高速增长时期,第一产业比重下降;第二产业持续发展,重工业比重相对轻工业上升,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业相对劳动密集型产业比重上升;第三产业地位开始重要。FDI仍是资本主要来源。
(3)工业化稳定增长阶段,第一、第二产业发展减速,第三产业发展增速提高。随着经济高速发展、信息化兴起,劳动密集型产业重要性减弱,各国着重发展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业。此时,外资流入不在于弥补资金缺口,更为重要的是促进本国技术进步和产业质量的提高,FDI载体从物质资本转向知识资本。
中国尚处于工业化中期阶段,仍是以制造业为中心的工业体系;日本已发展到后工业化社会高级阶段,已形成完整工业体系,以计算机和网络为特征的服务业占据中心地位,从而导致FDI产业分布存在差异(见表9、表10),因为FDI产业选择或产业进入还受到东道国现有产业结构的影响(Li p s e y,2000)。[10]
表9 1997~2012年中国服务业增加值占GDP比重(%)
表10 1984~2004年日本服务业增加值占GDP比重(%)
3.东道国政府的产业政策
产业政策主要通过经济杠杆和行政手段影响产业发展。因为产业政策作为一种国家经济意志的载体,其可直接影响产业的发展,对其进行扶植或者予以限制,亦可通过左右产业结构的影响因素来间接地影响产业结构。
本文通过对比分析中日FDI与经济发展及产业结构的关系得出:在无政府政策干预条件下,FDI流入对发达和发展中东道国具有不同的产业结构效应——对发达国家产业结构升级促进作用明显,有利于其发展“服务经济”和提升国家竞争力;对发展中国家,FDI流入总额则具有消极产业结构效应,不利于其服务经济发展和提升国家竞争力。因此,中国须加强对外资的管理与调控,加快服务业对外开放步伐,注重引导FDI流向服务业,以使FDI成为调整产业结构的有益补充;但须注意,FDI对服务业及分行业发展具有倒U或边际递减效应,因此,中国在利用FDI促进服务业发展和产业结构升级时,更应注重通过提升科技水平、培育人力资本、加速制度改革等途径推动服务业的内生和长远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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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君安]
F719
A
1673-8616(2014)02-0035-07
2013-11-14
2010年度教育部人文社科一般项目青年基金《研发全球化背景下跨国公司与中国企业技术创新互动研究》(2010YJC790134)、2010年度上海海关学院人才引进项目《上海产业结构升级与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研究》(2311132)、2011年上海市科研创新项目《上海服务业发展与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研究》(12YS191)
查贵勇,上海海关学院经济与工商管理系系主任助理、副教授、博士(上海,201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