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瓦古城，看一眼值千金

编者的话

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战略构想，让这两条绵延千年的经贸、文化大通道呈现出全新的生命力。从本期开始，“行者”栏目将和读者一起，沿着丝绸之路行进，穿越亚细亚的中心地带，感受中亚独特的文化和千年丝路的历史变迁。

2152年前，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踏出了连通东西方的丝绸之路。今天，我们追随张骞的脚步，横穿亚细亚的中心地带，感受这条千年古道源远流长的历史和沧海桑田的变化。

一路上，我们的旅途总伴随着潺潺的水声。阿姆河如同向导一样带领我们走进中亚，看遍丝路上的古老文明和异域风情。阿姆河上流传着一句古话：“我愿用两袋黄金的代价看一眼希瓦。”直到今天，希瓦城仍然是丝绸之路上一颗耀眼的珍珠。

被选为继承人的孩子7岁就要杀死一个人

希瓦古城位于乌兹别克斯坦西南边界，阿姆河下游的希瓦绿洲之上。它是亚洲北部地区唯一一个全城均被定为文物的城市，可以说，整个希瓦古城就是一个巨大的建筑遗迹保护区。

迈入希瓦古城的大门，我仿佛踏入了另一个时空。满眼是黏土制成的墙楼，在秋日阳光的照射下泛出一片亮晃晃的黄，镶满蓝绿色瓷砖的宣礼塔伸向碧空，与天色交融。当地导游指着希瓦古城外巨大的丝绸之路地图告诉我们：“在过去的2500年里，这里曾被摧毁过40多次，但正因为丝绸之路，每次都得以复兴。”

这幅地图清晰地显示出，五条商路从八方汇集于中亚：来自中国的商人可穿过河西走廊来此；向西北绕过里海、黑海可到达伊斯坦布尔，进入欧洲；向西南经过两河流域，沿着地中海南岸可到达开罗，进入非洲；向南下可至印度的德里、阿格拉；向东北可去到哈萨克斯坦的阿拉木图。

正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希瓦成为了连通东西方世界最重要的驿站之一。古时候，往来于东西方的商队总会在这里驻足，享用这里凉爽而清澈的井水，发出“hei-vakh”的感叹声。“hei”的意思是快来这里，而“vakh”则象征着井水的清甜。久而久之，当地人就把这里改名为与这句感叹语谐音的“希瓦”，取清甜的水泉之意。

希瓦所在的阿姆河西岸三角洲，曾被称作花剌子模国——看到这个国名，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金大侠的《射雕英雄传》，书中郭靖帮着成吉思汗攻打的就是花剌子模国。从公元前6世纪刚刚开始有人在此定居到13世纪初成吉思汗入侵，希瓦一直都兵家必争之地，几易其主。16世纪中期，希瓦被确立为花剌子模国的国都，此后仍然难以逃避战争和杀戮。

古城的博物馆里，陈列着可汗们佩戴过的盔甲和兵刃，翻开博物馆中的希瓦可汗简表，历史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从1557年迁都至此到1920年成立共和国，363年中，58位汗王先后加冕。当中，有在位47年的幸运者，也有只当了1天王的“短命鬼”，更多的是仅仅称王几个月、几年便销声匿迹。一幅花剌子模国王储画像旁的解说牌上写道：“被选为继承人的孩子到7岁就要杀死一个人。如果后来心智正常才能正式立为王储。”当地人告诉我，这里的可汗靠勇气率领军队，遇到战事，可汗必须亲自披麾上阵，否则就会被嘲笑为懦夫。

战火中遗留下的中亚文明

希瓦城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外城，被长达5650米的城墙半包围着，其中保留有8座清真寺、31座经学院、14座宣礼塔、12座墓陵、6座王宫。外城中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内城，城墙长2250米，高8—10米，把城里的大部分建筑遮挡得严严实实。城墙基座自公元前5世纪就矗立于此，方砖砌成的墙面则几经翻修。沿着城墙，每隔30米就有一个防御塔楼，塔楼和城墙的上沿呈齿状，城墙上布满了用于攻击的洞眼。

内城中最吸引人的建筑要数朱玛清真寺。这座始建于10世纪的清真寺与众不同：它没有拱门、圆顶、回廊，而是三面开口，方形的大厅由213根木质圆柱支撑着，水平的房顶还设有两个犹如“天窗”的方形小口，用于采光和通风。如果没人提醒，我差点将此误认作是某江南大户的祠堂。

当地人向我解释，这座清真寺不仅供人在此诵经祈祷，还兼顾生丧、集会等功能，更重要的是，军队临行前都要在此聚集。厅内的213根木柱上雕刻的花纹各不相同，甚至有从中国传来的“阴阳”图案，还有从印度传来的“万字符”。闭眼抚摸着木柱上的雕文，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战争的场景：烽烟四起，战马嘶鸣，在此聚集的士兵们刀剑在手……

就在朱玛清真寺的不远处是一座未完工的宣礼塔。这座名为卡塔米诺的宣礼塔有着巨大的底座，原本计划建造的高度可达70—80米，但却因国王匆匆过世而永远地停在了29米。当地人称它为“绿色宣礼塔”，因为它从基座开始就镶满了蓝绿色的瓷砖，随着高度的增长镶嵌出一圈圈华丽的图案，在一片黄土建筑中分外显眼。如果得以完工，它会是当时中亚最宏伟的宣礼塔，而如今，靠近地面的外墙瓷砖有的已经剥落，露出黏土内芯，时刻提醒着人们，这是一颗战火中的遗珠。

老城有张新面孔

如今的希瓦早已摆脱战乱的阴霾，再一次展现出海纳百川的魅力，各国游客都可以在此轻松找到说本国语言的导游，一些古老的经学院被改造成了星级酒店。

我穿梭在古老的巷陌之间，生硬而热情的英语叫卖声在耳边络绎不绝。在8米来宽的入城大街上，我正悠闲地左顾右盼，一位西装笔挺的帽子商人一把将我拉到他的铺位前，给我戴上一顶白色的羊皮毛帽，从身后摸出一面镜子请我端详。“35美元一顶。非常好的东西！便宜！”他用简单的英语向我这个“老外”兜售。我打量了一下他的店铺，五六个架子，整齐地挂满了100多个毛皮帽子。老板又摘下一顶黑色皮帽，换下了我头上的白帽子，“这顶帽子的料子是我这最好的。我算你100美元。”

最终，我用120美元买下两顶帽子。临走时，老板拽着我的手让我一一去碰他架子上尚未卖出的帽子。他说，这是当地商人的迷信：一个好顾客摸过的东西很快就能卖出去，我暗自猜想，我这个“好顾客”看来刚才是没少被宰。

虽然小贩们喜欢“宰”外国游客，但这里的餐馆却是童叟无欺。餐馆里菜品的种类十分丰富，凉拌黄瓜牛肉、茄子卷奶酪、半月形肉饼都是这里的特色佳肴，味道也十分贴近中国人的口味。帅气的服务生则清一色身着白衬衫、黑领结，搭配上希瓦人深眼高鼻的面孔，让人赏心悦目。我们一行10个人在这里大快朵颐，一结账，30万索姆，相当于700多元人民币，对我们这些北京来的访客真可谓物美价廉。

吃完饭，我们爬上希瓦最高的伊斯兰霍贾宣礼塔，塔高57.5米，通往塔顶只有一条120级台阶的狭窄旋梯，如果迎面碰上身高体胖的游客，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一退到底。每级台阶都到我的膝盖那么高，用力爬了几步我就开始手脚并用了。尽管爬到顶端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但是当我从小窗俯瞰整座古城时，温柔的微风瞬间就让我忘记了疲惫。

逛完整个古城需要一整天的时间。夕阳斜照之时，沿街的小贩们开始麻利地收拾铺位，拱门转角处的纪念品商店也陆续关上了门。对他们来说，也许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结束了，明天自会有新的游人从五湖四海而来，就像千年前从地平线那端走来的骆驼商队……

回望余晖下的希瓦古城，整个城墙散发着金色的光晕，拱门圆顶的阴影斜射在墙面上，一步步蔓向古城尽头。此刻，我明白了为什么人们会愿意用两袋黄金作为交换，看一眼这座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