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4-29 00:00:00玩铁
北京文学 2014年4期

“一抽你就咳嗽,吵得我一宿一宿睡不好,赶紧把烟给我戒了。”因为高考,最近儿子有些抓狂,动不动就对父亲大呼小叫。

对此,父亲不气不恼,脸上挂着笑容,笑容里是近乎懦弱的宽容:”我都抽三十多年了,戒不掉,带到棺材里去了!”

“老烟囱!”

几乎每次,父子俩因为抽烟的争论都以这三个字收场。

父亲在建筑工地做小工,收入微薄。工地每天发一盒烟,便宜,但父亲爱抽。

转眼,时间过去两个月,儿子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一天,父亲的烟烧红了天边的晚霞。最后一支烟抽完,父亲终于打破了沉默,“去吧,学费不算啥,趁年轻好好学知识,人这辈子要活得明明白白,不能跟爸一样瞎字不识。”

儿子摇头,他清楚自己的家境:“我不想上了,我跟你去工地打工挣钱。”

“混账!”父亲发起火来,“我是你老子,你现在翅膀还没硬。”说完,父亲把偷偷借来的钱摊在炕上,“这是给你攒的,存折上还有,够你这几年念书用的了。”

儿子走的那天傍晚,父亲把省下来的几盒烟送到小卖店。

大学里也有一些烟民,儿子最怕烟草味,因此,常常被呛得咳嗽。五一放假,宿舍里只剩两个人。一个由于离家太远,往返之间耗掉多半个假期;另一个是儿子,他怕花钱。

两个人闲聊,山南海北,古今中外,最后聊到家人。同学吐一口烟,“小时候听我爸说,累了困了,抽一根就管用,那时候觉得这种说法荒唐。等自己学会抽烟,才知道还真是那么回事。”

儿子的心揪了一下,他想家,想父亲,也想到父亲的烟。

同学丢一支烟给他,“抽一根,寄托一下思念,看你一脸乡愁,抽一根保准药到病除。”

儿子试着点上,烟雾袅袅升空,父亲爬满皱纹的脸在烟雾中闪现。从此,儿子开始向同学要烟,但从来不买。

暑假回家,父亲正在做午饭。儿子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把一只盒子送给父亲。父亲凝眉,“是什么?“儿子笑而不答。父亲笑容可掬,打开,瞬间,眼睛变得湿润。

是烟,满满一盒子杂牌香烟。

父亲控制一下情绪,“戒了,不抽了!“

儿子不以为然,“你都抽三十多年了,戒了,谁信?你戒烟,我戒饭!“

父亲没有反驳,“信不信由你,这烟我收下,等我死了当陪葬。“说完,一头钻进厨房。不久,父亲喊道,“去帮我买包盐,炒菜不够了。”

儿子跑到小卖店。取了盐正要付钱,店主递过几张钞票,“这些给你。“儿子迷惑不解。店主接着说,“这是你爸的烟钱,他把上工挣来的烟都拿到我这里卖了。这老爷子,为了供你上大学省吃俭用,连烟都舍不得抽,你看,这是他的专柜。“

柜台上摆满各种牌子的烟,林林总总,但都很便宜。看着这些烟,儿子心中五味杂陈。

儿子疯狂地跑回家,大声斥责,“爸,你把干活儿挣的烟都卖了?“

父亲抬起脸,汗水在皱纹里流动,“是啊,反正我也不抽了,卖了还能换个油盐酱醋。甭说,自从戒了烟,就不咳嗽了,连感冒都不来找我了!“

“爸……”儿子有许多话想对父亲说,却都淹没在眼泪里。

责任编辑 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