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上市：互联网镀金时代的晚钟

刘义

阿里即将在美国敲响上市的钟声，这是中国互联网企业的新巅峰，同时，阿里所敲响的也是全球互联网“镀金时代”的晚钟。

以1995年雅虎成立为标志，互联网商业化进程凡此20年矣，在纷纷扰扰的各种商业模式探索之后，浮华褪尽，搜索、社交、电商成为全世界最大的三种互联网平台，广告、游戏、商品交易成为最大的三种变现渠道。放眼全球，依托这三大模式，美国的GAF、谷歌、亚马逊、Facebook和中国的BAT都成为全球前十大互联网厂商，阿里上市时，可能形成的市值前十名是：谷歌、阿里巴巴、Facebook、亚马逊、腾讯、软银、eBay、PriceLine、百度、雅虎。其中，软银和雅虎的市值都拜阿里所赐，是个关系复杂的“阿里系”。这也是全球经济总规模的写照：美国一枝独秀，中国紧追不舍但很多财富由外资掌控（BAT皆然），而日本仍有相当实力。

这颇像19世纪末期美国的“镀金时代”，当时的美国适逢第二次工业革命，技术红利、人口红利、和平红利、资源红利迅速结合，让整个北美大陆成为一片黄金造富工厂，在梦想、诡计、倾轧中继续滚滚向前，并彻底超越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标尺。同样，整个互联网大陆充满了喧嚣，无数造富机会充斥着市场，无论是Facebook、阿里、还是雅虎等等，背后都充满了技术家的梦想、政治家的倾轧和企业家的诡计。

结果也无不同，最终，市场被几个寡头所垄断。20世纪伊始，美国已经形成了十大超级财团，其垄断程度远胜于若干年后的日本六大财团、韩国五大财团。比如，洛克菲勒一度占有全美95%的石油市场，更是全面控制诸多其它产业；再如，摩根财团，除了控制JP摩根银行之外，最高还间接控制了美国50%以上的金融业，IBM、GE、通用动力、通用汽车、AT&T都派生自该系。

如今，这种现象在互联网行业重现。当垄断成为一种权力结构，极难打破。美国的镀金时代以十大财团的形成为标志走向了终点，因为极少有新的企业可以同样借助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成果来抢占它们既有的果实——如果你有一定的威胁，那么，它们就会通过资本的方式收购你、或者全力以赴击垮你。

最终终结十大财团的，主要是两种力量：第一，强大的反垄断法，让它们大多数都被分拆了，以洛克菲勒石油为例，它被拆分为34家小公司；第二，第二次工业革命以1973年的石油危机为标志开始让出舞台中央，以电子和信息技术为特征的第三次工业革命到来后，新的寡头才开始萌发，微软、苹果、甲骨文、英特尔等多半崛起于这个阶段。原创技术的颠覆力量是难以估量的。

对于互联网时代，我们可以推测，在几大寡头形成之后，极少会有新的小互联网企业可以成为新寡头。而阿里巴巴上市，恰恰就是这20年互联网商业史的一个里程碑和转折点，后来者极难动摇目前互联网市场的10强，如果考虑到10强之外的Naver、乐天、暴雪、360、京东们，这个全球百亿美金名单的长度也很难超过50家。在垂直细分领域的创业机会虽仍存在，但成为新的Facebook的机会很难日后出现。WhatsApp被收购后，其命运已有隐喻。因此，我们看到最近几年近乎疯狂的并购，这是因为现有的寡头们有足够的财力，可以收入那些潜在的威胁对象。

这个领域出台反垄断法的难度要大得多，互联网市场很难直接分割。而创新的革命性技术什么时候会到来？没人知道。颠覆性技术可能是唯一的“奇点”，由此才能打破现有巨头的垄断地位。至于软硬件结合，与其说是打破现有垄断，不如说是找到了新市场。所以，在现有市场寻找“大风口”越来越难，“小风口”必然都在垂直细分领域，而颠覆现有格局的“奇点”，尚无眉目。

但是，新巨人之间的战争恐怕不同于镀金时代，它们互相会深度介入。特别是在市场增速下降之后、如果没有广阔的蓝海做支撑，资本的嗜血本质就会驱策它们的狼性，它们必须要图谋抢占对方的市场。当谷歌通过Google X实验室寻找蓝海的时候，当Facebook通过收购Oculus寻找新交互方式的时候，当亚马逊开始做无人机的时候……其背后绝不仅仅是梦想在驱动，而是因为，现在的市场正在失去成长性。它们的第一反应还是去寻找蓝海，但是，如果蓝海无路，红海拼杀不可避免。2013年，谷歌的营收增速下降到只有17%，亚马逊的增速在20%上下徘徊，eBay等老一辈互联网企业则更是增速不逮。这些迹象都表明，现有的市场增速不足以支撑它们的高速发展。这时候，谷歌一度发展Google+，无疑针对的是Facebook，而最近的阿里与腾讯之战亦然。在互联网市场上的垄断固然强大，比如搜索、社交、电商都有明显的网络效应，追赶者不易；但是，巨头之间的拼杀却不会结束，它们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这种拼杀的血腥程度到底多大？以史为鉴，镀金时代结束之后的若干年里，它们内部矛盾日增，摩根财团和第一波士顿财团发生激烈争执的时候，直接导致肯尼迪总统遇刺。为什么它们不会像日本几大财团那样的媾和呢？因为日本企业的共同目标都是海外市场，共同利益大于相互矛盾；而在显著的互联网TOP10当中，美中矛盾与中日韩各自的互联网企业交织在一起，加上各自国内的竞争，媾和空间要小得多。

所以，它们目前还是在蓝海、红海两线作战，蓝海机会越多，红海战线的战争越缓和，反之则竞争会更激烈。阿里上市前后，此前基本相安无事的阿里腾讯之间的战争也在白热化，这不是巧合，百度阿里在搜索战场上驳火亦然。

当镀金时代结束，梦想、诡计和倾轧并没有结束，阿里巴巴上市钟声敲响的时候，互联网将不再是纯粹的造梦之地——直到颠覆性新技术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