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气韵 探求心源

洪亮

谈中国画，提起写意自然会想起工笔，因为写意画和工笔画是中国画表现手法的两大类别。中国画无论是人物、山水、花鸟和走兽都有工笔、小写意和大写意等画法。一般来说，工笔画所画的形象相对逼真，表现手法细腻；小写意所画形象也较接近对象，表现手法上较为自由；大写意所画形象在“似与不似之间”、“不似之似”，表现手法上充分发挥笔墨张力和水墨神韵。其实，这是从技法层面来认识中国画得出的结果。如果从意境层面来认识中国画，不论是以工笔、小写意还是大写意等技法来创作中国画，都必须达到写意的高水准才能说是一幅好画。

那么，怎样来判断写意水准的高低呢？

小时候，父亲曾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宋代皇帝宋徽宗喜欢画画，某日，他出了一道“深山藏古寺”的畫题，考宫廷里的画家，命他们按题作画。有人画了深山中隐隐约约能看到的古寺，有人画了古寺一角，有人画了旗杆来暗示藏有古寺，也有人画了一座深山，山脚下两位小和尚在溪边打水，脚下是一条通向山里的小路。父亲问我：你看哪位画家画得最好？我脱口而出：画了两位小和尚挑水的画得最好。父亲高兴地让我说明原因，我答道：其他几幅画庙藏得不够深，深山里藏着庙是看不见的，但是有和尚就有庙呀。于是，得到父亲的表扬。后来，我渐渐明白，这是父亲在培养我的想象能力和表意能力。同样一个画题，写意能力的强弱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

齐白石国画《蛙声十里出山泉》，画的是山间流淌着的一条山泉，泉水里有几只游动的小蝌蚪。我们不仅看到画中可爱的小蝌蚪，而且画面很有气势和神韵，好像听到了十里蛙声。这就是白石老人的写意之妙，画面激发起读者联想，看到蝌蚪自然联想到青蛙，想到青蛙，耳边自然响起蛙声。那么，白石老人为什么说是“十里蛙声”呢？这里所说的“十里”不是实指，而是虚指，意为较远处。白石老人生长在湖南湘潭，对蛙声非常熟悉，田间、山间的蛙声往往是连成一片的。“十里蛙声”就是成片的蛙声，既浪漫壮观，又有心灵的真实。写到这里我想到了前些年有位朋友要我写程颢的《秋日》，他提供的诗是“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隔断红尘三千里，白云红叶两悠悠”。我看后告诉他：“千”字应为“十”字，原诗句是“隔断红尘三十里”。朋友强调说：李白诗中“飞流直下三千尺”、“桃花潭水深千尺”不都是“千”吗？我说：李白是浪漫主义诗人，他的浪漫夸张就很美，而程颢是理学家，有很强的理性思维，“三十里”对于程颢来说，已经够夸张了。其实，我们这里所说的都是写意。前者是画中之写意，后者是诗中之写意。

所谓中国画之写意，顾名思义就是书写画家心中之意。这说明中国画之写意基础就是书写与心意。要想不断提高中国画之写意水平，就要从这两方面下功夫。我常与朋友们说：中国画的伟大就在写意，写是手段，意是目的。

写就是书写，也是指书法，可以通过写字训练得以实现。历代书法家大多能画出既传神又高雅的写意画。同时，历代画家都十分注重书法的训练。近代书画篆刻艺术大师吴昌硕曾说：可以三个月不画画，但不可一天不写字。中国画为什么要强调写呢？因为写中有提按顿挫、有顺势贯气，能将人的内在精神气质通过毛笔真实地流露在画面上，将作者心中之意写出来。

中国画之写意中的“意”是指心意，是心中之意，也是心对意的理解与把握，归纳起来就是作者对自我内心与外在世界真善美的认知与认同，可以通过与心意相关的文学、学术等方式来得以实现。不断加深对文学的理解与表达能力，或者不断提高学术研究水平、深入探索真理，都是训练心意不断深化与提高的方式方法。

由此可知，中国画之写意基础就是书法、文学和学术。不断提高书法、文学及学术水平，就是在不断提高中国画之写意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