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是兄弟

苏尘惜

2010年，梁青的小卖铺从一间扩成了两间，这可谓是五年奋斗史中最值得庆祝的事。当初他和老婆揣着1万现金来苏州奋斗，先是摆地摊，后来开了小卖铺，一步步在幸福的大道上朝前走。

也是这年，梁青的朋友郑刚变得一无所有，身体还差点废了。

那天是清明，梁青正在店里整理货架，买菜回来的老婆进门就大声嚷嚷：“刚才在路上遇到郑刚，我跟他打招呼也没反应，好像喝了很多酒，你要不要去看看？”梁青一听没往心里去。

男人喝高很正常，更何况郑刚是那么情绪化的人。高兴了，他会喝酒庆祝；不高兴了，他借酒消愁。

晚上，闲下来的梁青想起郑刚好久没来店里玩，难道真出了事？

第二天梁青去郑刚的出租屋找，没人；他又去郑刚工作的地方找，工友说郑刚旷工好几天了。这下梁青不淡定了，赶紧联系几个朋友一块儿找，终于在出租屋附近找到了瘫倒在地的郑刚。

昨晚下过雨，郑刚全身沾着污泥，满嘴酒气，裤腿处有血迹，脑门也磕破了，送到医院还没清醒。梁青纳闷，好端端的上进青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5年前，梁青和老婆刚来苏州，夫妻俩进了些头饰和衣服，在社区门口摆夜摊。晚上在微弱的路灯下，梁青忙着做生意，正跟客户讨价还价，突然有个男人一边大喊着“抓小偷”一边追了出去，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被偷了。

梁青跟着跑了出去，遇上拿着手机气喘吁吁跑回来的郑刚。“手机都不收好，怎么做生意。”郑刚一边喘气，一边把手机递给他。

两个在异乡求生存的青年由此结缘，他们约好，要在苏州闯出一番名堂来，最少也得买下住的地方。后来梁青开了小店，郑刚照样上班，闲暇时一起在小店里打打牌，聊聊天。

上个月郑刚还说公司涨工资了，他想把老婆孩子接来苏州玩一阵，谁料一转眼他就成了彻头彻尾的酒鬼。

郑刚住院的一周，梁青老婆每天给他送饭，梁青则在晚上去给他上思想课。

出院后，郑刚依然颓废，加上因为旷工太久公司辞退了他，他整天都窝在出租屋里看片、发呆、喝酒。

梁青问郑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说：“辛辛苦苦赚的钱，还不是入了别人的口袋，我想休息一阵子。”

可是半个月过去了，郑刚丝毫没有再找工作的念头，衣服穿了很久也不换，脸色铁青，最要命的是他又开始酗酒。梁青实在看不下去，将郑刚住院的收据甩在他面前：“上次看病的钱都还没还，你难不成又想住院了？这次可没人替你善后。”

梁青噼里啪啦骂了很久，郑刚终于开口：“我也不想这样啊！但是这么多年攒的钱都被骗了，我心里能舒服吗？只要我清醒着就会想这件事，根本没办法生活。”

原来每月的收入留下生活费后，剩余的郑刚都打回老家给老婆，几年下来，也有了笔积蓄。可就在前几天，老家来电话，说村里有个亲戚拉投资，项目收益不错，大部分村民都投钱了，郑刚老婆也把存款全数拿了出来，谁料到平日里善良老实的亲戚竟卷款逃跑了！

这就是郑刚变得颓废的原因，那种所有努力都打了水漂的感觉，折煞人心，这种时候不管是安慰还是责备都无济于事。梁青拿了个酒杯，陪他一起喝酒，一杯杯喝着，讲讲往事，说说现在。

那天梁青说的最有分量的一句话就是：“兄弟，咱们没了过去不可怕，但要是连现在都输了，怎么去挣未来？”

在梁青的多番疏导下，郑刚总算缓过劲来，接下来他要面对的首要问题是生存，原来的工作丢了，他得重新找。可是一切重头开始的话，他何时能把被骗的钱再赚回来，眼看着在老家的儿子就快读幼儿园了，他必须赶紧赚钱。

倒是梁青老婆精明，提了个建议：“我们摆地摊那会儿，你不是卖过肉饼吗，生意挺好的，要不，在我们小店腾出块地方让你做生意？”梁青一万个同意，顺势问道：“这主意不错，但这活太辛苦，你愿意吗？”

“愿意啊！”郑刚当然愿意，但做肉饼产生的油烟大，恐怕会影响梁青小卖铺的生意。

梁青听了他的担心，笑着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肯定有法子的。”

在梁青夫妻的鼓励下，郑刚找了块大木板在小卖铺隔出了极小的空间，能放下一张擀皮的桌子和一个烤肉饼的炉子，又买了吸油烟的设备，肉饼生意开张了。

小店地段好，附近有好几个住宅小区，不远处又有学校，肉饼生意还不错，再加上味道好，渐渐有了口碑，半年后，想要吃上郑刚的肉饼，还得排队。肉饼生意的红火也带动了小卖铺生意。

梁青最高兴的是，那个曾经说过一起闯出一番天地的郑刚回来了，而且，他们现在是真的一起闯荡！

梁青照顾老婆生孩子的时候，郑刚停了肉饼生意，一心一意帮忙看小卖铺，虽然拒绝了不少来买饼的顾客，但他知道，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替梁青和嫂子看好店，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安心等着孩子的来临。

有人问梁青：“把整个店交给郑刚看管，你放心吗？”

他说：“他是我兄弟，怕什么？”

有人问郑刚：“为了帮梁青看店，一天不做肉饼生意损失不少，不心疼吗？”

他说：“要是没梁哥，我也没现在，帮忙看个店算什么。”

2013年中旬，梁青夫妇急急忙忙整理行装带着孩子回家，把店托付给了郑刚，只是含糊地说是家中有急事。郑刚把这些看在眼里，他知道梁青一向淡定，能让他如此着急的，一定是家中亲人遇到了困难。

梁青回家一周后，郑刚接到他的电话：“我爸脑溢血住院，手头上的钱都用完了，能不能先向你借两万，年底前我一定还。”

梁青的声音非常焦急，一定是走投无路才会打这个电话，郑刚没有及时回答，那边叹了一声气：“要不，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梁哥，手头上只有两万七，我先给你打过去，千万别急。”郑刚趁那边还没挂断电话，赶紧回应。

幸亏救治及时，梁青父亲在鬼门关前走一回，有惊无险。梁青从老家回来时，带了整整两大罐自家酿的牛肉辣椒酱送给郑刚：“这是我爸的心意，他感谢你及时出手帮助……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找你帮忙，卡里还剩三千多，其余的两万四等资金周转过来立马还你。”梁青一股脑地说了很多感谢的话，甚至有点语无伦次。

2014年3月，梁青的两家铺子升级为三连铺，两间还是小店模样，另一间则是郑刚的肉饼店，他们的店铺都用同一个名字——兄弟连。寓意是：兄弟连心，其利断金。

每一个漂泊奋斗的人，都有可能遇上并肩奋战的兄弟，一同跨越前行路上的艰难险阻，浴血拼搏时你能对自己说：我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