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语言学习者语用正迁移的模块心理学研究

2014-04-29 23:04侯晓舟李洁
河北大学学报·社科版 2014年1期

侯晓舟 李洁

摘要:第二语言学习者语用迁移问题是中介语语用学长期关注的问题之一,然而对于语用正迁移问题的研究较少,试图通过模块心理学这一认知心理学的新兴学科的理论对第二语言学习者语用正迁移进行解释性研究。

关键词:第二语言学习者;语用正迁移;模块心理学

中图分类号:H030 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5-6378(2014)01-0140-04

一、引言

第二语言学习者语用迁移问题一直以来是中介语语用学(Interlanguage Pragmatics)研究领域重点关注的问题之一。美国语言学家Uriel Weinreich[1]于1953年提出语用迁移这一概念。语用迁移的研究是中介语语用学同二语习得研究交叉而产生的一个研究领域。第二语言学习者语用能力问题研究开始于20世纪80年代,是中介语语用学的重要内容之一。Kasper &Shoshana Blum-Kulka[2]在其《中介语语用学》(Interlanguage Pragmatics)将语用迁移问题列为中介语语用学重点研究的核心话题之一。Takahashi & Beebe[3]; Olshtain& Cohen[4]; Kasper[5]; Takahashi[6]等对于第二语言学习者语用迁移问题的研究认为很多因素导致二语语用迁移的问题产生。Kasper[5]认为语用迁移就是源语中语用知识对目的语中语用知识的习得和使用的影响。何自然,冉永平[7]认为语用迁移(pragmatic transfer)是因为第二语言学习者的母语、母语文化等有关的语用知识而对第二语言中语用信息的理解、生成以及习得所产生的影响。俞理明[8]指出“总体而论,当前关于语用迁移的研究主要是在Bachman提出的交际能力模型框架内进行的。”并且还指出语用是超越语言、词和句子层面的一个更大的语言次系统。语用迁移是中介语语用学研究的核心话题之一。第二语言学习者语用迁移问题是学习者在对二语进行使用时,由于受到母语因素或学习者掌握二语语境参数不明晰条件的干扰,二语的显性语境参数无法在学习者大脑中形成激活效应,从而产生对二语学习、理解和运用不符合二语的语言规则和社会规则的现象。国内外许多学者从言外行为视角、社会语言视角以及其他方面对二语学习者语用迁移的现象做了大量的研究。从表现形式上,Kasper[5]指出语用迁移可分为:语用语言迁移和社会语用迁移。从学习者母语与二语运用比较和母语对二语的作用上,二语学习者语用迁移呈现出语用正迁移和语用负迁移。但是,很多学者指出对于语用正迁移的研究较少。

第二语言学习者语用迁移问题的研究不应仅仅局限于以上这些方面,更应该考察学习者本身的心理因素的影响以及语言知识和语用知识在学习者个体内如何构成学习者认知系统的方面。何自然,冉永平[7]认为语用正迁移是在同一语境下,当学习者所形成的语用特征在结构、功能以及分布等方面与目的语说话者的特征一样,而且在学习者的第一语言(或母语)中也存在该特征时,就是正向语用迁移。而从模块心理学角度,本文认为语用正迁移是指二语和母语的语用知识参数(包括结构、功能、分布等信息)一致时,第二语言学习者因调用相应的母语语用知识参数而达到二语的得体性交际的情况。本文将依据模块心理学理论对二语学习者语用正迁移问题进行探讨。

二、模块心理学

模块心理学是一个新兴的学术研究领域,其标志是Fodor[9]的《心理模块性》(The Modularity of Mind)一书的出版。Fodor在书中明确提出了构成心理模块的一组确定标准并通过与图灵机的类比,并将“模块”表述为:“以信息封闭性、快速、限制性通达、神经结构特异化等为特性的领域特殊的计算系统。”把心理功能分类为传感器、输入系统和中枢系统,并列举了模块的9个特性[10]。后来他又进一步精练为“封闭性”“不可通达性”“领域特殊性”和“天赋性”这四个特性[11]。根据心理模块的基本功能结构,Fodor认为:心理功能可以进行传感器、输入系统和中心系统的三分法,输入信息流会依次接触到这些机制。并且这三类机制相互独立。依照Fodor的界定,只有输入系统才是模块性的[12]。我国学者熊哲宏[11]对这一领域进行了大量的、系统的研究工作,從“范式”的角度论证了“模块心理学”的基本理论框架,指出人脑(或Mind)工作(或加工)的/模块性(modularity)已经得到客观的证实,因而建立一门以“心理模块”(mental module)或“模块化心理”(modular mind)为研究对象的“模块心理学”(Module Psychology or Psychology of Mental Module)的时机已臻成熟。

模块心理学的理论对于当代认知心理学研究具有巨大的影响力,并且对于语言学研究同样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和影响。其中一些学者通过模块心理学理论对语言问题进行了系列的研究,如:庞加光[13]指出该理论认为,大脑的语言处理系统由一组功能相对独立的认知模块构成,各自作为一个整体执行对语言的解码与推理。模块心理学的观点认为人类的心理构成是由大量的、快速的、限制性通达的、相对独立的、可计算性的模块所构成,这些模块储存在于人脑的认知系统中并且在一定环境参数刺激下可以被激活,通过人脑一定的程序进行加工并被调用,从而对环境刺激进行应对。

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1期三、模块心理学对语用正迁移的解释

心理模块理论对认知心理学许多领域的研究都产生了重要影响,而第二语言学习者在学习二语的过程中涉及到心理学研究的问题在二语习得研究领域里已经得到了公认。第二语言学习者语用迁移问题是中介语语用学的核心问题之一。因此,运用模块心理学理论对二语学习者语用迁移问题可以具有强大的解释力。同样,二语习得的研究长期以来一直致力于探寻模块化和人脑认知机制的问题,也就是语言规则形成的模块机制本质,如Schwartz[14]; Wakabayashi[15]; White[16]就认为习得二语的语言规则依赖内在模块和普遍语法习得机制。庞加光[13]对模块语用学(modular pragmatics)解释为:是把对心智和认知的模块化研究方法应用到语用学的研究,其目的是利用大脑的模块化思想来解释人类使用和理解自然语言的能力。

随着模块心理学研究的不断发展,模块心理学理论也在不断的完善。对于Fodor的观点,来自外部环境的信息首先经过感觉转换系统,它把材料转化为具有各个特殊目的的输入系统能够加工的形式。反过来,各个输入系统以适合于中枢的领域一般的加工方式输出材料[18]。第二语言的语用知识就是为了达到二语交际的得体性这一特殊目的,而针对二语语境参数而进行输入;输出过程则是当学习者受到二语显性语境信息参数的刺激,从而在通过中枢的领域进行适合一般加工方式的二语语言的输出,这一过程是需要二语语言知识和语用知识在人脑中储存足够量为前提的。

(一)模块的解释

对于语言问题Karmiloff-Smith[17,19]在《超越模块性——认知科学的发展观》一书中依据Fodor的观点做出了大胆的假设:“如果人类心理都以模块结构为终点,那么,即使是语言问题上,心理也随发展的进行而模块化……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不断地选择各个脑回路以进行各种不同的领域特殊的计算;在某些条件下,会形成相对封闭的模块。”第二语言学习者的语用模块是在人脑中长期形成的各个功能相互独立的单位或集合,而这些模块是对显性的自然表征(如:二语语境参数)进行推理计算的基本单元,并且这些模块是具有特殊性和信息封闭性的推理计算机制,即只针对一种社会文化规则而特有。一经通过Fordor指出的“输入系统”模块化地进入人脑,那么人脑中便可能会产生出二语的认知系统,并且同母语的认知系统共同、独立存在。第二语言学习者大脑中存储的各个二语语用模块是以语言知识储备为基础的,并且各个模块的组成成分是符合这一模块特性的各种语言语用知识和社会语用知识的集合。不同的语言语用知识和社会语用知识形成组成某一模块的子集。我们可以大胆假设语用模块是“相对独立”的,而这种相对的独立性可以理解为数学中的“交集”。也就是说在各个相对独立并且封闭性的语用模块中包含着相同或相似的语用知识子集,人脑在受到外界语境信息参数刺激后,可能某些较为熟悉的子集被调用,从而认知系统趋向于选择某一模块而进行语言加工并进行输出材料的工作。

(二)语用正迁移的解释

语用正迁移是指二语和母语的语用知识参数一致时,第二语言学习者因调用相应的母语语用知识参数而达到二语的得体性交际的情况。Kasper[5]做出了正语用迁移的操作化定义:一个语用特征在一语、二语和中介语之间的出现频率缺乏统计意义上的差异,即为正语用迁移。语用正迁移的发生是在第二语言学习者通过迁移一语和二语中共有的规则,并成功传递了其交际意图[5],Fodor的模块心理学理论指出人脑的感知系统或输入系统具有模块化的特征,而认为人脑的中央处理系统并不具有模块化的特性,而是在一般原则的基础上进行操作。输出的问题是人脑的认知中央处理系统对不同的语境刺激调用不同的储存模块进行不同应对的结果。依照其理论,第二语言学习者语用正迁移可以解释为学习者大脑中一语的语用模块同二语的语用模块相吻合或相类似的情况出现,学习者对于不熟悉的二语语境的显性刺激无法调用中央处理系统中的二语语用模块进行应对,而为了完成语言的交际目的,不得不调用一语的语用模块进行应对,并用已储存的二语语言知识进行表达。而恰恰这一调用同二语的语用模块相吻合或相似,从而得到的结果是符合二语语言社会规则的,即产生了语用正迁移现象的产生。

二语的语境显性参数刺激进入“传感器”阶段(听觉信道和视觉信道),显性参数通过输入系统对其中的不同模块进行刺激,并按照类似于计算机搜索程序的操作对已储存语用模块进行筛选调用,然后通过中枢系统进行认知推理得出最优的、具有最佳语境关联的语用模块结合已经习得的二语语言知识进行加工处理,最后进行语言输出。语用正迁移正式由于一语的语用模块同二语的语用模块相同或相似,当出现二语语用模块不明确、不清晰的情况时,学习者无法调用二语的语用模块而有处理系统直接调用一语的语用模块,然后通过中央处理系统进行后续的认知推理结合二语语言知识进行二语语言输出,而这一输出恰恰同二语语用规则相吻合或类似,因此出现了第二语言学习者语用正迁移现象的产生。在汉语和英语中,人们常常会运用礼貌原则进行交际。如下例:

例1:几个人相互介绍时会产生如下会话:

小李:小张,这是小吴。

小张:你好,小吴。很高兴认识你。

小吴:你好,认识你很高兴,小张。

例2:在英语中同样语用规则会出现:

Jenny: John, this is Jack.

John: Hello, Jack. Nice to meet you.

Jack: Hello, nice to meet you too, John.

在例1和例2中汉语和英语的语用规则是一致的或总体相似。因此,中国英语学习者在受到英语语境中声音信息和视觉信息参数的刺激,通过传感器(感官系统)进入输入系统时认知系统就会对符合礼貌原则的“介绍”性语用模块集合进行调用,但是由于二语的这一对应模块不清晰或不熟悉(从未同英语本族语使用者进行过交流),为了完成交际,不得不调用相类似的汉语语用模块。由于学习者英语语言知识储存系统中具有“很高兴认识你”和“Nice to meet you”的语言知识的对应,从而导致学习者输出信息的正确,最终出现了学习者语用正向迁移的现象。

在英语学习者使用目的语进行请求言语行为进行交际时,由于显性语境参数的刺激,从而对输入系统中的相应语用模块进行激活、判断、推理。由于大多数英语学习者没有目的语真实语境的经验,从而无法在输入系统中储存相应的语用模块,即在输入系统中的目的语语用模块集合中不存在这样一个或几个子集。当显性的语境参数通过传感器进入输入系统,在判别了二语语言信号应当调用二语语用模块进行应对时,无法调用(或搜寻不到)相应的语用模块,此时,人脑的中枢系统为了完成二语的交际目的,从而自动调用输入系统中的一语(或母语)语用模块,找出相应的语用模块进行应对,然后返回中枢系统,再通过中枢系统进行认知推理,结合已习得的二语语言知识进行语言的输出。在达到得体交际后,产生了语用正迁移。

这里我们引用何自然、冉永平[7] 论述语用正迁移的例子进行模块心理学解释:

例3:在请求别人开窗时,在汉语语境显性参数刺激下,使用汉语:“开窗户!”;在英语语境显性参数刺激下,使用英语:“Open the window!”。

何自然、冉永平[7]将其解释为汉语同英语一样会使用祈使句或具有语用含意的间接性话语,其结构和功能基本相同。然而这仅仅是从语言形式上对其语言输出进行了解释,而没有说明第二语言学习者的心理过程。按照模块心理学的理论,在这一请求言语行为实施的过程中,由于外部显性语境参数的刺激,激活相应的“请求”语用模块,由于学习者没有经历或者储存过对应的英语语用模块,从而不得不调用汉语语用模块来完成“请求”意图的表达。而此时汉语和英语中实施“请求别人开窗户”这一言语行为的语用模块恰好相同或相似,因此学习者在使用英语语言知识实施言语行为时出现正确、得体性的表達结果,产生正迁移。

例4:汉语:“这里真热啊!”;英语“Its hot here.”。在一定的语境中,说话人运用汉语或英语实施了请求言语行为(可能是要求开窗户、开电扇、开空调等)。

何自然、冉永平[7] 将其解释为在进行言语表达,达到请求言语行为的交际目的时,这个例子中汉语和英语句子的结构基本相同,在语用层面上的功能也是一致的,仅仅是用于表达的语言形式不同。然而,对于没有英语真实语境经验的中国学习者来说,其大脑中英语的语用模块是不存在的,从而只能调用汉语的语用模块(这一过程的解释同例3相同),产生语用的正向迁移。这一过程是由中枢系统控制的,是由中枢系统根据语境参数的刺激而进行的认知推理。

四、结论

目前,对于中介语语用学的研究,语用迁移问题是非常重要的一方面。大多数学者仅关注语用负迁移问题,很少有学者关注语用正迁移的问题。在进行语用迁移问题的研究不仅仅局限于对于其现象的表层研究,应当对第二语言学习者的心理问题给予重点的关注。模块心理学在对第二语言学习者理解、产出和习得第二语言时出现的系列问题具有强大的解释力,通过模块心理学的解释,我们有可能揭示第二语言学习者在学习过程中出现的种种问题和现象,并有可能揭示人脑认知问题的本质。

[参考文献]

[1]WEINREICH, URIEL. Languages in Contact [M]. New York: Linguistic Circle of New York, 1953.

[2]KASPER G. BLUM-KULKA.Interlanguage Pragmatics[M].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3.

[3]TAKAHSHI T, L BEEBE.The Development of Pragmatic Competence by Japanese learners of English [J].JALT Journal 8, 1987.

[4] OLSHTAIN E, A COHEN. Speech Act Behavior across Languages. Transfer in Language Production [M] . Norwood, NJ: Ablex, 1989.

[5]KASPER G. Pragmatic Transfer [J]. Second Language Research, 1992 (8): 203-231.

[6] TAKAHASHI S. Pragmatic Transferability[M].Studies in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1996 : 189-223.

[7]何自然,冉永平. 语用学概论[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 2002.

[8]俞理明. 语言迁移研究新视角[M]. 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 2012.

[9] FODOR J A. The Modularity of Mind [M]. Cambridge: The MIT Press, 1983.

[10]熊哲宏.“心理模块”概念辨析——兼评Fodor经典模块概念的几个构成标准[J].南京师大学报, 2002(6): 88-94.

[11]熊哲宏.“模块心理学”的理论建构论纲[J].心理科学, 2005,28(3): 741-743.

[12]熊哲宏,李放放. 功能分解与心理的整体模块性[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4,22(1):56-61.

[13]庞加光. 语用模块化及其意义[J]. 四川外语学院学报, 2008, 24(1): 93-97.

[14]SCHWARTZ B D, R Sprouse. Word Order and Nominative Case in Nonnative Language Acquisition: A longitudinal Study of (L1 Turkish) German interlanguage. Language Acquisition Studies in Generative Grammar[M]. Amsterdam: Benjamins, 1994 : 317-369.

[15]WAKABAYASHI S. The Nature of Interlanguage: SLA of Reflexives[J]. Second Language Research, 1996. (12): 266-303.

[16]WHITE L. Universal Grammar and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 Current Trends and New Directions. Handbook of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 [M]. New York: Academic Press, 1996.

[17]KARMILOFF SMITH, ANNETTE. Beyond Modularity: A Developmental Perspective on Cognitive Science[M]. Cambridge, MA: MIT Press, 1996.

[18]福多. 心理模块性[M]. 李丽,译. 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

[19]A.卡米洛夫-史密斯. 超越模块性——认知科学的发展观[M].缪小春,译. 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1.

收稿日期:2013-06-20

基金项目:全国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2011年度教育部重点课题《二语习得中的认知语用能力研究》(GPA11508); 2013年度河北省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高校英语专业学生语用能力与学习策略研究》(SQ132008)

作者简介:侯晓舟(1980—),男,河北保定人,河北大學外国语学院讲师,中国传媒大学在读博士,主要研究方向:语用学、外语教学理论与实践、心理语言学。

【责任编辑卢春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