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海

他说这话时面有愠色：“放弃比赛会让我抓狂。”贝纳尔·斯塔姆，瑞士航海者，相信有朝一日会赢得世界最著名的帆船赛事——旺代环球帆船赛。但没有船要想完成这个梦想可不容易。他的60英尺长的普茹拉号帆船被“圣诞节”暴风雨吞没在锡利群岛。他就像是一只“黑猫”，总是运气不佳。但斯塔姆并不在乎自己是什么颜色的猫，他不信命。

在皱皱巴巴的世界地图上，他用虚线标注出最近三次半途而废的环球航行路线。2000年他终止于北大西洋的佛得角。2008年止步于印度洋的凯尔盖朗群岛，2012年的终点则在南太平洋的恩德比岛。2004年他也曾做出尝试，但在出发前他的船坏了。可以保证的是他并没有试图沿着罗宾逊的环球历程重温那些岛屿。“我进行环球帆船的目的是为了赢得胜利，而不是为了获得第二名或是其他的东西。”

他的第四次环球尝试预计在2016年11月。但当我们看到他存放在布雷斯特仓库里的破船时，开始明白他的梦想并不容易实现。他将自己的单体帆船命名为“海滩号”。这个名字更像是他环球航行的宿命。2013年他那艘由普茹拉装修公司赞助的60英尺长的帆船在英国康沃尔郡锡利群岛遭遇“圣诞风暴”，被截为两段，沉入海底，斯塔姆与一个伙伴拼死才逃过此劫，但已身心俱疲。

在那之后，他如同普茹拉号一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沉船的痛苦中解脱后，斯塔姆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生活里总会发生一些事，我们只能把它们融入到经历当中。眼泪没有任何用处。”他平静地说。斯塔姆是有德国血统的瑞士人，父母都是新教徒。“我们为沉默所困，正因如此才会成长。”他的朋友维罗尼克说道。在斯塔姆位于莱芒湖边的家中墙上贴着一句话：“随别人去说，好好做。”

那艘在大西洋上消失的普茹拉号后来被人发现，拖回了法国的北菲尼斯特尔。面对记者，斯塔姆总是有意闪避，他不希望有人拍摄他的船。“关于我的环球旅行的经历，我可以写本书，但是我不想。”他不想回忆集装箱撞击船体那一刻、直升飞机将他的爱船从海中吊起，或是凯尔盖朗群岛阻挡他去路的暗礁以及他因得到俄罗斯货船的帮助而被旺代环球帆船赛取消资格的灰色记忆。

沉船、海损、被弃。“总是有些原因会导致悲剧的发生。就如同F1车手将赛车开到了隔离带上，并不会说明他的车技很糟糕。”斯塔姆的不幸经历竟然让我们忘记了他曾在2003年和2007年的世界巡回赛上夺得过分站赛冠军。在布雷斯特一家名叫“四风”的酒吧里，他背靠着救生圈，讲述了这一切。

斯塔姆总是或者说大多数时间会在糟糕的时刻来到糟糕的地点。在陆地上做出如此判断并不难，如果站在韦桑岛的灯塔上，会更加轻而易举。当他的船在沉没时，时速200公里的风暴同时也毫不留情地将法国沿海地区的大树截为两段。“如果船在这儿沉没，说明它也会在别处沉没，这真让人沮丧。”

他在参加完勒阿弗尔（法国）-伊达贾伊（巴西）跨大西洋比赛后，独自驾船归来，而其他人则带着帆船乘坐上船回来。“船的命运就是航行，你不能把它放在货船上运回来。而且我当时比较着急，如果坐货船的话可能需要2，3个月的时间。”着急是因为斯塔姆的团队只有4，5个人，根本无法跟那些由银行或保险公司赞助的大船队相提并论，在不同的队伍里，时间的珍贵程度也不同。

斯塔姆50多岁，有两个女儿和妻子卡特里娜。沉船的经历让他很痛苦，他甚至为此自我反思，希望找到帆船“背叛”他的原因。专家们相继对他的船进行分析，均认为外部原因是造成帆船被腐蚀是沉船的重要原因，这也为斯塔姆挽回了名誉。“如果沉船原因与我对大海了解以及航行知识相悖的话，我或许就该退休了。”他作为水手在货船上度过了青春，一个不眠之夜里，他在香港第一次纹身。

“天生水手”这是他手臂上纹的内容，不过斯塔姆总是以长衣示人，这倒不是因为他想改变自己的未来，而是他觉得纹得不够漂亮。“这么做有点傻不是么？”斯塔姆有些后悔。既然他是天生水手，就应该重新出发，勇往直前。他的朋友维罗尼克说：“我们总是好奇他是如何从一开始坚持到现在的。”1995年在法国小港普洛巴纳-莱克莱斯科尼，斯塔姆自己打造了一艘6米长的船，后来为了参加2000年旺代环球帆船赛，他又建造了一艘18米长的帆船。这让环球帆船冠军樊尚·里乌感到担心，“停下来，你会毁了自己的生活。”造船不仅让斯塔姆负债，而且还被树脂灰尘感染了肺部。他的坚持感动了当地的布列塔尼人，他们经常热情地给斯塔姆送饭。

当时还是纪录片导演的巴黎人卡特里娜对斯塔姆很感兴趣，两人接触频繁，卡特里娜不仅时常给斯塔姆帮忙，甚至将自己许配给他。“我总是不停地跟他说，如果我们改变生活如何？但他总是停不下来。”

斯塔姆想成为征服者，他的技术总监菲利普·勒格罗说：“和他共事，他总是说：‘给我造一艘最快的船，我可以去适应他。”但最近一次他需要重新改变帆船的设计计划，“船太快了，他一个人无法操控。”斯塔姆的船有些特别，设计得更宽更大胆更有力。“他是那种超越他的预算和时间的人。”另一名痴迷于旺代帆船赛的航海者扬·埃里埃斯说道。

斯塔姆渴望胜利，毫不妥协。在海里，他总是显得很勇敢坚韧。“他从不放弃。”曾与斯塔姆合作过的水手克里斯多夫·勒巴斯说道，他坚韧的意志甚至打动了对手，埃里埃斯说：“所有人都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成为旺代环球帆船赛的冠军。”

如今斯塔姆双鬓斑白，鼻梁上架着一副花镜，他说：“我不是神风突击队队员，我做的事是经过精心计划的。我的船也是按着比赛标准设计的，我只是希望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它的能力。”一年后或许是他圆梦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