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之爱/亲密

蒋鹏奕

Q：为什么要选择物影来做新的作品？你怎样理解物影这样一种古老的成像方式？

A：一般我们认为物影法是非常古老的做法，摄影发明之后，头二、三十年，前人就有这样的试验精神，非常令我敬佩，当时的人也想摆脱照相机直接成像，尝试摄影的可能性。现在国内外有很多人也在做，特别是沃尔夫冈·提尔曼斯（Wolfgang Tillmans）的努力，利用复印机和用相纸直接曝光的做法，扩大了我们对摄影的理解，放弃相机，这是在摄影中本来很边缘的东西，变得让世人瞩目。传统的物影法，是经过细致的设计布局，借助外部的光；我借鉴物影法，完全不需要考虑物体形状和光线的角度，尽量减少人为的控制，正符合我目前对摄影的理解和愿望。

Q：萤火虫的这个想法具体是怎样生成的？之后萤火虫与物影这种方式的结合是一瞬间的灵感吗？

A：不是，我不相信有什么一瞬间的灵感。之前的《自有之物》是用荧光蜡浇注在某物上，完成后我更明确的知道，需要有一种直接的、真正的、本身具有的光，而且要让它清晰可见，萤火虫是自然到这一步的必然选择。

Q：荧光纸所激发的这组《亲密》，在摄影感光媒介的选择上是很独特的，你怎么注意到荧光纸这种材料的？你经常从身边的材料中寻找影像创作的灵感吗？

A：2011年时，我在玩具市场买了一个小的萤光玩具，每天晚上关灯后就会发光，我盯了它想过很长时间，2012年就开始拍《自有之物》了。然后在拍摄《自有之物》时，是用萤光纸做东西定位的，因为是在全黑的环境中长时间的曝光，有时候需要找各种东西，所以用各种颜色的萤光纸贴在各种不同的器具上，在黑的环境中它就象一个灯塔，可以快速准确的找到需要的东西。今年用萤光纸做《亲密》系列。

Q：艺术创作，尤其是摄影，一些想法与理念的生成，很多时候与创作者所擅长的某些技能有关。在《不被注册的城市》系列那个创作阶段，所采用的创作手段，更多地和你当时工作的地产公司所需要使用的PS有关，最近的这几组新作，方式与以前有很大不同，这与你目前在中国美院攻读研究生的学习经历，有关系吗？

A：生活环境的改变，肯定会影响我表达的方式改变，而且我也希望有这样的改变。回学校念书，因为研究的课题需要，必然要很明确的系统的看一些书，这样两年下来，肯定会有些变化。

Q：相比起几年前《不被注册的城市》这类关注现实问题的作品，你几年的作品关注的是生命、时间等等主题，越来越来越哲学化。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

A：拍照片这几年下来，虽然每次都在改变内容和手法，但是“时间”和“消失”是我持续关注的主题。这两个词虽然很大，但首先是对自我的变化要有一定的反思，慢慢的坚持走下去，所谓的哲学化也好，对摄影的责任感也好，总之会逐渐深入下去的。

Q：你最早接触摄影时，曾花很多时间在暗房里面。现在的作品，不仅没有相机的出现，你还说你没有暗房，如果有条件的话，你会像一些职业摄影师那样，建设自己的一个专业暗房吗？暗房是摄影必需的吗？

A：当然，如果是使用胶片拍东西的话，那是必须的。因为我还在使用胶片，要求也越来越高，底片也越用越大。而且我还在坚持用135拍纪实的东西，大量的底片还出来没有放出来过，等以后有了条件，要亲自放大。所以我当然希望拥有自己的暗房，希望从各种胶片的性能到后期的数字化处理都要具备一定的系统化，只是目前条件有限。但非常幸运的是芦笛老师的工作室给予我最大的帮助，他工作室拥有一套国内我见过的最好的系统，从硬件到软件，都能满足目前对图片的要求。

Q：摄影可以没有暗房，甚至没有相机，但唯一不能缺少的就是光，你对影像和光的关系是怎么理解的？

A：就摄影这个范畴来说，这两者是摄影化学的基本原理。我希望依靠自己的努力也好，机缘巧合也好，再可以对胶片与底片，或者在扫瞄过程中，或者在更多的转换过程中，出现的种种问题，进行具有一定指向性的探索。

Q：顾铮的评论说你的这组作品与杉本博司的作品异曲同工。你一定也关注过杉本的作品，你受到过杉本的影响吗？同样都是呈现光与时间的作品，除此以外，你觉得自己的作品与杉本的最大区别在什么地方？

A：当然，杉本博司是我最敬佩的艺术家之一，他的电影院系列创造了一种静态的张力，这种张力蕴含于时间的“静止”与“不断变化”的本质中。因为有象他这样的艺术家对摄影做出的卓越的贡献，以及高度，让我有更大的压力，同时也是一种动力。

Q：你曾经提到“摄影很容易被用来当作复制的工具，因为它可以被控制得很精准。但是它还可以不必要这么理性的控制”。的确《幽暗之爱》和《亲密》两组作品的画面是抽象和感性的。但是在介绍这两组作品的拍摄过程时，你还曾介绍他都是经历过数月试验的结果。其实这种试验与传统摄影的瞬间抓拍相比，注入了更多对摄影的理性控制。请问你如何理解摄影中这种理性控制与感性呈现之间的关系？

A：摄影术从发明到现在，差不多有两百年的历史，它的成长经历非常迅速，各个阶段上的技术问题，已经相当成熟，而且每个时期都有非常好的代表作。到今天技术这么先进，反过来，我们可以用摄影的方式达到一种非理性与未知的不确定的境界。就是不忽视自己独立的感觉，在创作的时候，坚信坚持自己在此时此刻的感觉要呈现，同时不受任何干扰地下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