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小姐为他人做嫁衣裳

2014-04-29 01:18岑桑
女报seaside 2014年10期
关键词:活雷锋琴行雷锋

岑桑

耳朵虫

这一天,涂莉28岁。生日派对办得汹涌热闹,散场后倍显凄凉。董明亮的话时不时地回放在耳边,“你怎么混的啊?连个男朋友都没混出来。”一遍一遍地,形成了没完没了的“耳朵虫”。

涂莉已经很久没犯这个毛病了。

四年前,涂莉犯过。她和董明亮还是美好情侣的关系。董明亮用他昂贵的肾机天天播初音的《圆周率之歌》。全长68分钟,一边听,一边做报表。涂莉说:“能不放了吗?我上班都感觉能听见她在叽叽咕咕。”董明亮说:“总比听你叽叽咕咕好一点。”

现在回想起来,董明亮也算是差不多好的男人,除了他的嘴。和他在一起,涂莉总觉得在战斗。你说他一句,他有一万句在等着你。最精彩的一次,是在电影院。看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涂莉评价了董明亮的女神,“也就那样吧”,他就当场翻了脸,在黑暗中与涂莉舌战半个小时。亮灯的时候,周围的观众纷纷掏出手机,拍照留念。

那一次之后,他们就分手了。

涂莉觉得,一个男人,连忍耐女朋友的肚量都没有,怕是没得指望了。

然而人生从不按常理出牌,你认为极品的男人,不一定就是别人的极品。总有一些女人,无视当下男多女少的事实,非以嫁出去为荣。

比如,董明亮的现女友,没登记,先贴首付,堪称当代女雷锋。

某次聚会的时候,涂莉也曾策反过她。她说:“你傻啊,将来离了,你首付不就分一半吗?”女雷锋说:“姐姐,我就没想过离啊。你怎么没结婚就为二婚做准备了呢?”

虽然同为女人,涂莉却惊觉自己与她绝非同一款生物。

时至28岁零三天,涂莉仍然夜半三更睡不着。想起董明亮在派对上神气活现的样子心里就难受。后来,她给女雷锋发了两条短信:

“我丝袜是不是被你装走了?”

“对不起,发错了。”

董明亮的短信很快就追过来了,他说:“亲,你这是想我死啊。”

涂莉看了两遍,回响在脑子里的耳朵虫,终于安静了。

非自主想象

其实,有关耳朵虫这件事,是吴唐告诉涂莉的。那是2012年的初秋,涂莉在微信上捞漂流瓶的时候,捞到了吴唐的广告。吴唐是钢琴调音师,涂莉看到他那句“让钢琴来治愈你的心灵,让我来治愈你的钢琴”,就想起了她的老钢琴。

那架老掉牙的聂耳牌钢琴是从58同城上买来的。其实,原本她只想租一台,以每月100元的优惠价格,完成一下小时候渴望学钢琴而不得的梦想。可是三个月后,琴行悄然换成了快餐店,押金和老板一起不翼而飞了。

吴唐说:“5800换一个梦想,你赚了。”

吴唐有一张干净素洁的脸,和一双极度好看的手,说话礼貌客气,有种淡淡的书卷气。

在某种程度上,吴唐满足了涂莉对男人的全部幻想。文艺、博学、好看、修长。他说:“耳朵虫这个词是从德语单词Ohrwurm直译过来的,学名叫非自主音乐想象。”

后来,他还弹了首舒伯特的小夜曲,曲调轻柔流畅。他说:“这首曲子就是我的耳朵虫。一个人特别安静的时候,脑子里会不停地不停地唱。”

涂莉当即拿自己脑子里的《圆周率之歌》比了一下,真心不是一个级别的。这款发现于2007年的神经病,突然显得很高级。

再后来,她又非自主YY了一下吴唐好看的手,摸过她的长发……她的脸都红。

能剧面具

他们开始得非常自然,都是单身的人,又恰逢肃杀孤冷的冬天,特别容易滋生感冒和爱情。涂莉小病一场,吴唐日日来探她。病还没好利索,吴唐就已拎包入住了。

那时,涂莉已从张江搬到崂山新村,公司里小有升职,工资福利税前迈进万元俱乐部。一次她和吴唐逛八佰半的超市,遇见了董明亮和女雷锋。四个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复杂的关系,就分开了。

董明亮带着他的女雷锋去挑苹果。远远地,涂莉用余光扫过去,活雷锋拉着董明亮一顿捶,嘴上说:“你女神不爱吃苹果,我就不能爱吃苹果啊。”

董明亮忙正色,说:“什么女神?你就是我女神。”

女雷锋咯咯一阵笑,听得涂莉浑身不舒服。

晚上,涂莉刷朋友圈的时候,看见了董明亮。她忍不住问他:“完全不像你呢,懂得迁就女朋友了。”

董明亮说:“嘿嘿,还行。”

涂莉就是从那天起,又和董明亮有了联系。时不时在马桶时间闲聊。没有了爱情的纠葛,董明亮变得格外善解人意。他说:“看样子,你那位不太会赚钱吧?做女人难,做养男人的女人更难啊。”

涂莉有种胸口中箭的痛楚感,当即便秘了。

不能否认,吴唐的确有个Bug,就是淡看金钱。特别是在物欲极度膨胀的上海,这个Bug尤为明显。涂莉也说过他,但收效甚微。每天多抛几只广告瓶子,就算是用心努力过。其实,找一份安稳的工作,也不是不能,但吴唐表示,那不是他的性格。

那段时间,吴唐迷上了能剧。有日本能剧社访沪交流,他拉涂莉同去。那已经是2013年的冬天。某大的礼堂里,座无虚席。涂莉混在20岁的孩子们中间有点尴尬,但身旁吴唐却格外自然。

后来,灯黑了下去了,全场静默,静默,静默到涂莉想喊一嗓子的时候,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才走上来,单调唱腔,平板音调,5分钟,涂莉就睡过去了。散场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吴唐拉着她去地铁站。他问她:“好看吗?”

涂莉裹了裹大衣,说:“吴唐,这东西好不好看有什么用呢?这会儿你有部车子,暖暖和和地把我送回家才有用。”

吴唐咳了咳,脸像戴了能剧的面具,僵硬着,再也没说过话。

大喜之日

他们分手得也很自然。涂莉为庆祝重回单身,买了部车。去4S店提车的那天,她叫上了董明亮。比起吴唐来说,这个男人的确实用得多。他先查了车子的五脏六腑,然后陪着她开出去,一路上了高架。

涂莉和他聊了一会儿近况。董明亮出人意料地没有讽刺她。

他只是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说:“涂莉,想起咱俩以前,就感觉有点对不起你呢。是我性格太不好了。”

涂莉一愣,心里仿佛某处塌陷了。不过活雷锋的电话很快就到了,催董明亮快点回去。董明亮让涂莉把他放在路边,自己打车走了。涂莉回到家,一个人睡到天亮。

她后来只见过吴唐一次。2014年的6月,涂莉从客户公司出来,刚好在田林路的一家琴行里见到他。她在烈日炎炎下晒着,吴唐隔着窗,和她打了招呼。

涂莉问:“你怎么到琴行来了。”

吴唐说:“工资不错。还能兼职教教小朋友。”

“不抛瓶子了?”

吴唐笑,他说:“都30了,光抛瓶子,不够娶老婆啊。”

涂莉陡然看见他中指上的铂金戒指,心里也就明白了。

就在这个月,董明亮也结婚了。预售的房子在一片烂尾的担忧中,还是安全地发下来。大喜的日子,涂莉备了份厚厚红包去看董明亮。后来,涂莉在走廊里遇见了他。

他已被灌得不省人事,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坐在厚实的地毯上,倚着旁边的一树浓绿的龟背竹。嘴里衔着一根烟,没有燃。

涂莉走过,帮他点着了,然后提着裙子陪他坐下来。她说:“看来是真爱了。花这么大的功夫娶回来。”

董明亮痴痴地笑了。他大着舌头说:“男人嘛……对吧?”

涂莉叹了口气说:“唉,为什么我喜欢的男人都在分手以后才升级呢。”

“有什么好稀奇的,男人啊,你得管他,教他,给他时间成长。要不然,上哪儿找那么多合拍的男人啊……”

说完,董明亮就倒在涂莉的肩头睡着了。

涂莉拿下他手里的烟,有些不平静,心里像跑过万匹斑马。

远远地,有活雷锋找新郎的声音传过来。涂莉推开董明亮的头,站起身,走了。

她不想再黑他了。

酒店外,一片明朗声色。她想,她应该再挑一款男友,好好培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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