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烦自以为是的人跑来问我,为什么你还要做杂志。
也许连解释的必要都没有——
这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朝着目力所及的大路跑,在我看来那种姿态也像你们看我一样——不,更蠢。你知道在深圳的最东边,在这个城市太阳出水的地方,有一个叫鹿回头的山崖。夜晚,当大团大团的黑被山风刮得东游西荡,清冽的星宿硬得郎心似铁,顺着山崖的黑一直往上,顺着所能听到的海浪声一直往上,你就见到了像黑夜般,像深渊般无边际的海。那一瞬间的感受,唉,我怎么确定只想着看日出的人能听得懂。
10多岁的时候看《刀锋》,毛姆说,治学路上有单匹的狼,也有成群的狼。这幕景象一直刻印在我的人生里,和所有自诩不同的,虚荣的人们一样,我总认为自己是单匹的狼。更喜欢小路,喜欢人少,喜欢不同,喜欢品质,喜欢在默无声息里有高的腔调,喜欢任性,把自身看得过重,重过功利心以及重过他人的评判。
物要以类聚。每一条单匹的狼,都想获悉广大世界上其他单匹的,或者三两结群的狼。
或者这就是我做杂志的潜意识。
虽然,杂志在经历它大浪淘沙的时代,我坚持认为阅读是要有分量的,让该死的死掉,无非是让活着的活得有姿态。纸质阅读的手感以及文字的美感是要在这个数字时代不停歇地淘汰之下,才能凸显它的矜持和奢侈,只有在这个时代,奢侈才能逐渐还原奢侈的姿态。
我仍然坚持做杂志,是因为我知道杂志是什么,所以有权利成为活着的那一小部分——早就说过了,喜欢少数。在一个遍地都是人的国家,这个爱好真是很冷,但恰恰遍地是人,再小众的物以类聚,也是振臂一挥的一大群人。
这一群人,需要星空。它是一种情绪,表达和归属。
日出普照众生,但总不能因为太阳出来了,就以为没有了星空。
如果太阳是必需品,那么星空,是未来人类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