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

吴佩

在动身去圆石滩之前，我还略带骄傲地认为自己多少也是个玩老车的，但尽管如此，我依然被深深震撼了一回。

在此之前，我玩过几台老奔驰，尽管我知道国内玩老车的文化与大洋彼岸是天上地下，但圆石滩一行给我的震撼依然深刻，以至于无法起笔开写。

第一次知道圆石滩这个名字是因为高尔夫，圆石滩号称全美最佳球场，高低错落起伏的球场设计和毗邻大海的悬崖，让这里成为全球高尔夫的重要战场；与此同时，圆石滩一带也是西海岸著名的富人区。作为老爷车的秀场，则是半个世纪前才出现的，六十多年来，只要不发生特殊情况，圆石滩都成为全球老爷车收藏家们风雨无阻的朝圣地——圆石滩的老爷车已经发展为一个产业，成为每个8月最重要的活动。

Dav1，不平凡的游行

从旧金山机场向南出发，绕过蒙特雷湾，我们进入到Pebble Beach圆石滩，据说早年间这里只是一片有着圆形鹅卵石的海滩，后逐渐成为度假胜地，继而发展成为一处富人区。和西海岸所有的高档社区一样，这里安安静静，车子秩序井然地穿越树林，别墅就一栋栋在道路两旁，几乎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都能看到一两台保留完好的老车，到底是圆石滩的老爷车文化催生了当地人的收藏爱好，还是当地人对老物件的喜好让这里变成老爷车的集散地？

几乎是突然之间，我们就抵达了镇上最主要的街道，几乎是突然之间，我们就被突如其来的人群驚着了——在美国，很少能见到这么多人的聚会，依次停着的各式车辆几乎占满了整条街道，人群中的绅士穿着讲究的衬衫，和带着各色帽子的女士谈笑风生，一小时后这里将有一场老爷车游行，各色老爷车从这里出发，绕着镇子绝尘而去。前来参加游行的都是全球各地的收藏家，带着各地而来的收藏品。

这一年的收藏品中，除了例行的劳斯莱斯等老派古董车之外，法拉利等传奇意大利车也同样是主角，而人群中凑着热闹的Tatra则是今年独特的风景，这似乎成为今年的一个小主题。在美国极盛的百年中，汽车历史几乎完美地被保存下来，不论是法拉利的Superamerican们还是当年与凯迪拉克分庭抗礼的劳斯莱斯们，都被小心翼翼地保留了当年的模样。

随即，马达轰鸣，一条街道的车子都发动了起来，高亢的赛车声来自50年代玛莎拉蒂的排气管，清脆的敲击声来自20年代帕克兰的气门撞击，偶尔还有发不动的引擎冒着气喘一样的回压声。总之，寂静的马路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刚刚还在围观的人群已经聚集到公路的两旁，而那些带着羽毛高帽的女士们多半登上了车子，牵着她们高贵的宠物，挥动着白色的手套，向人群告别。

当空气中氤氲着一股不完全燃烧的汽油味时，人潮已经散去了，百岁的老车们已经告别了小镇，他们去了什么地方？这些绅士们为何而来？一个开心场？一个交际场？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当晚我们在镇上吃的晚餐，餐厅门口停着几台迷彩涂装的宾利欧陆GT，这个看来来这里的人已经绝非简单的“爱车爱秀”了。故事，一定不是表象这么简单！

Day2，草地聚会

这几天，在Pebble Beach的各类聚会几十场，针对不同的主题。半岛酒店主办了最核心的一场，作为保时捷邀请的VIP，在佩戴了一道又一道手环之后，我们从半岛酒店的Lounge进入了草坪。这个巨大的草坪停着各色老爷车，最外围的一圈绕着兰博基尼、宾利、凯迪拉克、英菲尼迪、法拉利等各个品牌，一场场有关历史文化遗产的Show在各家展台上公布。以保时捷为例，展场之外他们设置了一个巨大的展台，将最新的保时捷车型列入其中，并有专门打造的特别版，亦放上了最新的919勒芒战车，而在草坪上，保时捷展出了918 Spyder；草坪的中央，则是密密麻麻停满了各色老车，它们不属于任何一家汽车企业，基本上，它们来自美国各地的收藏家、收藏公司，奔驰300SL、捷豹E-Type、保时捷356等车型是这个草坪的主角，几乎每一家收藏公司都将此作为主力车款；而另一边，老式摩托车、美式肌肉车甚至是赛车，也成为草地聚会的另外话题。

我遇见了一位保时捷356的玩家，寒暄几句，他给我展示起他的收藏，这是一台几乎完美的356，每个细节都保持得原模原样。老先生告诉我，在这里，如何最大程度地保持老车的原貌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一台运用新配件的奔驰300SL跑车打开机舱光鲜亮丽，但价格与纯原装车型却可能相差八倍十倍。他说，他的356和她太太同一年出生……

从这一天起，圆石滩的机场就不再安静了，直升机把VVIP们送来这片草坪，他们只是来匆匆看一眼的，哪怕草坪的一角就是法拉利历代旗舰的展台，而今天在这里活跃的，更像是经纪人的场次，即便有大腕明星过来，也是拿着iPhone随便拍点照片，例如吴彦祖。

回去的路上，我见到了一台法拉利575 Zagato，就静静地停在路边，也没参与进任何的展览中去，看来，这的确是个高档的场合……

当夜，湾流私人飞机在上空呼啸而过，各大酒店的楼层里已经悄然布置起拍卖台，明天起，价值连城的老爷车将在这里被拍卖，然后匆匆从我们视野中离开。

Dav3：谁在丈量老爷车

起了个大早，这一天里最大的工作则是在球场上好好看一场老爷车展览。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好的老爷车展览了，应该可以忽略“之一”二字，即便欧洲最火爆的Goodwood老爷车活动，大概也难以和Pebble Beach相比，一来美国作为最旺盛的汽车消费市场，吸纳了最多的豪车；二来第二次世界大战也没对美国本土造成损伤，反倒是战后美国收藏家们在欧洲收到了很多稀世珍品；第三则是随着战后经济复苏，美国又一次站在世界前列，不论是美国本土还是德国、意大利，都将美国视为豪车的主要消费市场，因而这里保存了最丰富的藏品。

当天的这场秀是对历史的致敬，所有车型均是二战前的车型，除去玛莎拉蒂包场展出之外，更多的则是奔驰、凯迪拉克等豪车的天下。一台里程表尚在四位数的凯迪拉克，悄然之间已经百年，佩带着徽章的老者，在一台奔驰前驻足，比对图纸或观察图片，不断地检查细节，打着发动机，小开一段，以验明车辆的完美状态和原装品质。他们说，单是做老爷车的评价，已经二十多年了！

老爷车能玩的是什么？有人说是情怀，有人说是回忆，有人说是乐趣。在圆石滩这里，老爷车秀场就是一个名利场，成熟的文化，丰富的配套，已经将老爷车提升到了艺术品的高度，关乎鉴定、收藏、交流、交易甚至金融服务等。

从圆石滩回来，我更加感觉到，玩老车是一个立体的生态，这一生态的复杂程度，绝非买车“修车”兜兜风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