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二首）

罗国雄

比雪还白的往事

夜晚的额头上星辰稀疏

露水打湿了三十年前的梦

我爬上靠近月亮的那层楼

伸手就能抚摸到一条河——

它是叫流年，还是叫做孤独

或是落在一张纸上，淋湿

甚至淹没爱后的一大片白

远处的村庄摁灭了灯盏，像在收拢

生活的悲欢，和飘荡的一丝温暖

把寒气逼人的夜，裸露在清冷月光下

夜阑人寂，风吹过梦的边疆

溢出墙外的梅，如瘦弱的火苗

烧旺倦意的光阴。那年的芦花

纷纷扬扬，让天堂又重返人间

天地这口银碗里盛满的不是雪啊

是比雪还白的往事，一片片飘落

她们心里都有一个特别干净的想法

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回到母亲身边

用洁白的爱，点亮一盏清贫的油灯

白日梦

这具根雕砚，被我从市场上淘回来以后

一直心不在焉，霸占着书桌，像一个人的寺庙

不再关心，世间风雨，和钢筋水泥丛林里的荣枯

如果时光倒流，沿着它心中雷霆逃亡的足迹——

跳過工匠的雕琢、旅途的颠簸和砍伐它的斧子锯子

且必须要跳过，几经交易时，那些干净或者脏的手

从雨水叮咬的地方，月光裂开的一条小缝，钻进去

那被斩断的青春，会不会头顶星宿，把春天带回

它的血液和肺腑，将紧贴泥土，在草叶的弯曲中

安静地藏住悲苦。而不像现在，徒披一身荒凉

像一个，被榨干了爱恨的诗人的骨骼，在闪烁

整个下午，巨大的空旷和寂静消耗着书房的孤独

我该做点什么呢？倒几滴阳光，蘸几屡思绪

能写出根雕的灵魂，在梦的小径来回走动吗？

而我要往余生倒进去多少河流，和多少血泪

我那虚度的四十多载光阴，和死去的亲人们

才能活过来，像一张纸上的故乡，轻声呼唤我

转身的时候，甚至能听见她心跳的杂乱和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