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钞票会取代纸币吗？

苏禾

纸币的时代已经接近尾声了吗？2013年9月10日，英国央行英格兰银行宣布，将就发行塑料钞票方案征询公众意见，包括2016年发行头像为前首相丘吉尔的面额5英镑钞票，以及2017年发行头像为女作家简·奥斯汀的面额10英镑钞票。英国央行的这一举动无疑将扩充使用塑料钞票的国家范围，加上英镑在世界货币体系中的地位，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将加速纸币的没落。

英镑将变身

英格兰银行早在4年前就已开始研究从纸币向塑料钞票过渡的影响。据银行统计，目前英国的广义货币只有3%是实实在在的现金形式，约有30亿张钞票在市面流通，总面额约为580亿英镑。如果使用新型的塑料钞票，虽然其制作成本比现在的纸币成本高出50%多，但由于其使用时间长（比如最常用的5英镑使用周期一般为9个月，而塑料钞票的使用周期是纸币的6倍），银行最终能节省估计1亿英镑。英格兰银行每年要发行10亿英镑的新现钞，同时收回同等数额的现钞，2012年就花费7500万英镑用于制造货币。

出于环保考虑，由于纸币由棉麻纤维制造，污损后不能再用的钞票最终将被销毁，或成为可再利用的工业废物。而在澳大利亚，无法再用的塑料钞票被回收后则可以用来制造其他塑料制品。

与很多国家一样，英国也饱受假币的困扰，2012年银行回收了市面上流通的72万张假钞，面值约1300万英镑。作为英联邦成员的澳大利亚，是最早完全使用塑料钞票的国家，其假币占有率远远低于英国。同为英联邦成员的新西兰也是完全使用塑料钞票，其假币占有率也比英国要低。

英格兰银行表示，新型的塑料钞票容易保持干净，更加安全，甚至能在洗衣机里转上几回也照样能用。但央行方面也担心公众对于塑料钞票的反弹，毕竟纸币在英国已经有300多年历史了，要改变使用纸币的习惯，不是短期内就能解决的。因此央行在前两个月内在国内组织多场活动和推介展览以了解公众意见，并在去年12月作出最后决定。

另外，英国喜欢在钞票上印上该国著名的历史人物头像，除了正面为国家元首英国女王头像外，背面的人物头像涉及科学家、发明家、音乐家、经济学家、文学家、社会改革家、企业家、银行家等人。目前5英镑钞票上的历史人物是19世纪社会改革家和慈善家伊丽莎白·弗莱，也是英国货币背面上仅有的两位女性历史人物之一。去年4月，英格兰银行宣布前首相丘吉尔的头像将出现在2016年发行的新版5英镑钞票上，此事引发了公众的强烈抗议。2013年7月，英格兰银行再度宣布英国最著名的女小说家简·奥斯汀将取代进化论奠基人查尔斯·达尔文，成为新版10英镑钞票上的历史人物。

很有些巧合的是，刚上任的英格兰银行行长马克·卡尼，是英国央行历史上第一位担任行长的外国人，此前曾是加拿大中央银行行长。在他的管理下，加拿大于去年4月出齐了全套高防伪性“前沿系列”塑料钞票，大大降低了加拿大的货币造假率。走马上任英国央行行长后，马克·卡尼将给英镑带来新的变化，他计划定期改变货币的图案设计，以防伪造，同时表示今后选择钞票上的人物会更加慎重。除英格兰银行外，苏格兰银行及北爱尔兰银行都拥有独立的货币发行权，至于这些银行会不会紧随潮流更换塑料钞票，还是个未知数。

塑钞或成主流

塑料钞票，准确地称呼应该是聚合物钞票，其所用的基片是一种无纤维高分子聚合物，镀上涂层的基片在印钞厂里直接印刷。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的大卫·所罗门教授和澳大利亚联邦科学与工业研究组织研究院艾茨欧·瑞查多发明了一种可逆过程形成聚合物链技术，这项技术能改良以塑胶为代表的近一半日常生活中所使用的聚合物生产过程，被多所大学的化学系以及欧莱雅、杜邦、IBM、3M、多乐士等60多家公司的实验室和工厂所采用。所罗门也因为这项技术而发明了塑料钞票，被澳大利亚人称为“塑料货币之父”。

1988年1月22日，澳大利亚发行了世界上首张塑料钞票，从1992年开始每年发行一种塑料钞票来代替现行纸钞，并于1996年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拥有全套塑料流通钞票的国家，且在2002年进一步改革了塑料钞票材质。目前，世界上有20多个国家和地区使用塑料钞票，其中澳大利亚、新西兰、加拿大、巴布亚新几内亚、罗马尼亚、越南和文莱7个国家实现了全套流通钞票的塑料化，这7个国家中就有4个属于英联邦成员。这些成员国率先使用塑料钞票，无疑会对英国的货币发行产生影响。

与纸币相比，塑料钞票具有无纤维、无空隙、防静电、防油污、防复印、韧性好、耐高温、防水性能好等多种优势，不仅符合环保要求，而且印制技术复杂，特别是塑料基片的涂层配方是属于高度机密，因此不易伪造。塑料钞票的一个显著特征是票面上有1到4个数量不等的透明视窗，内置各种防伪装置，可防止复印。

现在流通的塑料钞票都是引进自澳大利亚的Guardian塑料基片的专利技术，然后各国在Guardian塑料基片的基础上改进了各种防伪技术。加拿大在塑料钞票的透明视窗上印有复杂的全息图案，两面均能显现；罗马尼亚在塑料钞票上应用了同色异谱油墨印刷技术；越南、泰国、巴西等国在透明视窗处采用了无墨压印浮雕图案等等。

塑料钞票在巴布亚新几内亚、马来西亚、印度等热带国家受到追捧，这是由于这些地区气候炎热潮湿，人们容易出汗，纸币容易携带大量病菌，也极易受损。2009年和2010年两年间，印度就有130亿卢布的钞票退出流通市场，钞票的使用寿命极为短暂。“如果塑料钞票最终在印度代替纸质钞票的话，从卫生角度来看，我们便能够减少因流通脏纸币而引起的传染病。”印度加尔各答医学院戈斯博士如此说道。2013年4月，印度储备银行决定在高知、迈索尔、西姆拉等5个城市试点发行总额1亿卢比的面额为10卢比的塑料钞票。

塑料钞票超强的防伪技术可遏制伪造假钱的现象，这也是其受到很多國家央行青睐的重要原因之一。2009——2010年间，印度储备银行报告发现了40多万不同面额的伪钞。加拿大从2011年12月开始流通塑料钞票到2013年4月所有面额的塑料钞票发行齐全，共发行了约5亿张新钞票，警方只查获了6张塑料伪钞，2012年查获的伪钞数量比高峰期的2004年锐减92%。据业内人士透露，伪造一张塑料钞票的成本可伪造10张美钞，这能有效遏制伪钞生产。

塑钞是好还是坏

“全球所有央行均在寻找更耐磨、更安全的制钞技术，聚合物正在变得越来越流行，全球所有央行至少会考虑用它来替代纸张。”全球最大纸币印刷企业德纳罗公司CEO蒂姆·柯博德曾如此表述他对塑料钞票的前景展望。确实，越来越多的国家正在考虑将纸币换成塑料钞票，但并不是所有国家的央行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2013年4月，尼日利亚中央银行（CBN）宣布，将逐步淘汰该国低面额的塑料钞票，并在今年年底前恢复低面额的纸钞发行。此举令人感到意外，当越来越多的国家正在更换塑料钞票时，尼日利亚央行却反其道而行之。尼日利亚从2009年开始发行塑料钞票，面额涉及5、10、20和50奈拉，几年下来，容易褪色的塑料钞票并没有被尼日利亚人普遍接受。尼日利亚国内有许多不满，认为央行没有考虑经济效益和成本核算就更换货币，造成更多浪费。

虽然塑料钞票有诸多优点，但在流通使用过程中人们也发现了其所存在的缺点：比如容易褪色，特别是在一些技术还较落后的国家；难以折叠，对喜欢用折叠钱包的人来说是个麻烦；沾水弄湿之后，钞票容易黏在一起而不容易分开；钞票表面过于光滑，点数钞票时会降低速度；在银行、赌场等现金密集流通的企业，其传统纸币分拣机需要花费不菲来改进以适应塑料钞票的不同纹理设计；在欠发达国家，因缺乏合适的回收设施，反而会造成新的污染……当然，塑料钞票发行后，所有银行柜台以及ATM等相关设备都需要提升性能来识别和存取新币，这将会给政府和银行财政带来巨大压力。此外，土耳其和荷兰科学家的研究发现，表面看来很干净的塑料钞票其实是超級细菌的温床。塑料钞票比纸币更干净的说法，似乎还值得商榷。而对于这种持相反论调的研究结果，英国央行却拒绝予以评论。

大英博物馆现代货币分馆馆长汤姆·霍肯赫尔发出了不同的声音。两年前他曾指出，现在纸币和塑料钞票之间的安全性能的差距正在缩小，现在的纸币比以前更安全，比如新的50英镑就非常有特点而难以伪造。在美国，100美元曾是境外遭伪造最多的美钞，为打击一种极品高仿的百元假币“超级纸钞”，美联储于今年10月8日发行了拥有多种新防伪技术的新版100美元纸币，并在数月前准备了25种语言来介绍新钞。纸币在目前看来仍是货币的主流形式。

霍肯赫尔馆长并不认为塑料钞票能完全取代纸币，尽管塑料基片难以伪造，但这并没有阻挡人们伪造假钞的脚步，伪钞仍时有出现。或许，将纸币与聚合物透明视窗结合起来制成混合钞票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其实，不管防伪技术如何发展，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总会有人铤而走险，只是看怎样才能把损失降至最小。

至于塑料钞票能否取代纸币，还要看各国央行的态度。用塑料钞票研究员斯塔内斯·特劳斯的话说：“中央银行是非常保守的机构，待其他国家的同行实施后他们才会作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