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友
没有人知道,一株狗尾草怀揣着怎样的城市梦。
千里迢迢,百折千回,进城的狗尾草,混在一群玫瑰、月季、蔷薇中,显得不合时宜。
这个灰头土脸的家伙,背离了自己的原乡和曾经的伙伴。也忘却了乡野的厚养,才是它生命的温床。
它制造的不和谐,令它处境尴尬,陷于困顿。它哪里知道,植物也有逐出异类的本能。
这块街边花坛,供养着高高在上的种族,它们自有拒绝一株狗尾草进入的权利。另类当诛,这是草木向人类学习的心得。
尽管这株狗尾草一直想直立生长,咬牙生存;尽管一阵风刮过,它也会摇曳一尾绿意。
被一只手扼住喉咙,然后连根拔起。弱小粗鄙的狗尾草,挣脱不了命运的捉弄和摆布。
回 收
回收旧家用电器的人,他的声音勤快地走街串巷。他手中的电喇叭,卖力地把他的声音作了延伸和扩大。
回收彩电、空调、冰箱、旧电脑、洗衣机、电风扇……他的贴着外乡口音标签的声音,从清晨的村口和梦的边缘切入,沾着清晨的露珠,擦着人家的屋檐,把我们和清晨一道喊醒。然后集体跟着他在心里默诵:回收彩电、空调、冰箱、旧电脑、洗衣机、电风扇……像孩子们的早读,一遍遍,不厌其烦。
有时,他喊出“回收”二字,不知何故,突然停下来,没有了下文。我们也会自觉地停下来,等他。
清晨和我们的梦,就这样被他一遍一遍喊破了,无法复原。可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他才会把自己的电喇叭也回收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