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旗
以木曰扉,以苇曰扇,那么,以桃花嵌入扇面,该曰为桃花扇吧。
而今这扇,不再是怀袖的雅物,更没有吟诗作赋的白衣书生。只是春天,桃花逐风而开,花下有香风浮动,那朵咳血的桃花重新浮上了春日的扇面。
我说。多么轻盈,这花瓣。像肤若凝脂,吹弹可破的秦淮女子。你说。多么厚重,这扇骨。像竹子的骨节在刀锋上吱嘎作响。
这轻,必是举重若轻的轻,而这重,必是举轻若重的重。这桃花和扇子,注定和一场缠绵悱恻、意犹未尽的传说有关。那一年,秦淮河的桃花格外娇艳,白的如雪,红的如血。桃花树下那个叫香君的女子咳出了她一生的爱恋。桃花纷纷谢幕。起伏,像一匹一匹的白绫,白色的浪花汹涌,漫过了一个女子的繁华、潋滟和傲骨。
可堪回首的故国与春天啊!
你说,又是春天。想必祖国南北的桃花都开了,想必秦淮河的桃花比别处开得更白、更红,落得也更重吧。
说这话的时候,你肩膀的花瓣,正被风轻轻拂落。这轻,是我喜欢的轻盈;这重,我却无法用手接住。
桃木梳
我正老去。在春天的桃花开放之前。
清晨,从黑发中梳出的雪花,那是一个中年女人头顶的寒霜。
你说,送你一把桃木梳吧。
好的,一定是桃木的,不是黄杨木,不是檀香木,更不是枣木的。
一定是一把小巧的桃木梳,齿体圆滑,疏密有致的篦子刚好绊住一些早生的华发,刚好漏掉一些无端的闲愁。
它木质的纹理一定有着秋天的颜色,它会在清晨或晚间悄悄发出一两声类似于桃花的叹息。时间与馥郁一定在它的体内凝固。即使今年的桃花还没开,去年的香气依然萦绕在鬓间。所以它的前生必定开着好看的桃花。
你说,桃木梳就像一面镜子。
是的,我正老去。我不再需要一面现实意义的镜面来提醒我水中月、镜中花,和那些老去的爱情,一把桃木梳替我说出的隐秘已经足够。早上用它梳通十二经脉,晚上梳落尘埃与繁琐,枕着它入梦,鬼魅不侵。说不定,当一把桃木梳在梦里替你喊出我的小名时,桃花正从月光中潜入你的梦境。甚至,我正以一朵桃花的模样开在你风华的年少,挂在初春的树梢。
天亮的时候,一根白发挂在梳子的齿间,另一端卷着一根不该脱落的黑发。
我仿佛看到。余下的青春正摇摇欲坠,未来的日子,就在桃木梳的梳篦间疏密有致,黑白分明。
桃花就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