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非晶体
说来也奇怪,我一正儿八经的瘦妹子,同桌有一半是胖纸。今儿我看到某只发的说说:“我虽然没有一次想走就走的旅行,但我有一副想胖就胖的体型。”虽然后面是笑得很灿烂的表情,但我还是稍稍的,有一点点的,心疼了。毕竟之前她的个签还是“胖点咋的,吃你家饭了,费你家水了,还是扯你家布了?貂蝉瘦颠沛流离,杨玉环胖却封了贵妃,你造不?”
说什么心宽体胖,以我与这些可爱的胖纸在一起的日子看来,这个宽压根儿不贴切。胖子有颗棉糖心好吗?心思细腻到不行好吗?很容易融化掉好吗?不小心对待会压坏好吗?
1. 如果快乐很难,那祝你安好
原谅我突然换了很认真的样子来写他们。(本来就很认真的好吗?)
第一个同桌,是艺妞。听大人说我们三岁就玩在一起啦。幼儿园一起上的,“数鸭子”一起唱的,小红花一起领的,九九乘法表一起背的,一角钱两颗的糖果一起吃的……没错,她就是我发小,小学一直同班,四年级才同桌,不过我们那时已经结伴走了好几年放学路。关系一直好到不行,毕竟她六岁就会自己走夜路,几条黄土小路再过一条马路,三个拐弯来我家只为把几个草莓味的果冻给我吃,最后被她妈妈骂得半死,最后我还要挡在她面前,眨巴眼睛卖个萌,“阿姨不要打她。”当然这只是大人们说的,具体我不记得了,我们也不会提。因为那个阿姨不是现在的那个了。因为那一年她爸妈离婚了。
六岁,我比她幼稚很多,我只知道她很久很久都见不到她妈妈了。二年级的时候,她妈妈买了一袋果冻,包装很漂亮的那种,果冻袋像个小书包。我在教室外看到她妈妈往教室张望,见到我她把果冻给我,要我带给阿艺。我还很开心,有草莓味的果冻。我奔进教室,没有想为什么她不亲自给她。艺艺很不高兴,她要我还给她妈妈。我说:“可是,你妈妈给你的,为什么不要?有草莓味的。”我看着她,她噘了嘴,红了眼睛,我立刻提起果冻跑出去,“我去还好了。”其他的同学看着我跑出去,很不解的样子,我却不希望他们看到艺艺妈妈,虽然那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
后来那袋果冻还是被我吃了,因为她妈妈早走了,因为艺妞一个果冻也不想吃全给我了。那个夏天,我吃了很多天果冻,一天好几个。再后来我不爱吃果冻了。毕竟后来我想起那个夏天,慢慢懂得了一些东西,就一直不想吃那东西了。后来难过的时候,艺妞总要吃点儿什么,但和我一样,除了果冻。
四年级我们同桌,其实同不同桌并无差别,但是她还是很高兴,“这么久才盼到这天啊!”“课间我同桌的位置不是一直让你占着吗?”我们笑得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几乎一样。估计她就是那时候开始胖的,因为除了果冻,其他零食她无一不爱。好吧,我也有责任,毕竟是我回家总要路过那条路的,毕竟是我仗着吃不胖的体质总买膨化食品,毕竟是我假装吃不完然后扔给她然后又买了辣条。
我知道之前她家总是有很多零食,我知道之前她爸爸经常回家然后买一堆吃的给她,我知道和奶奶生活的她,她爸给的钱都不舍得花,我知道她已经半年没再收过她妈妈托人送的钱了,我知道她这个吃货说什么长大了不爱吃了其实是倔强了更狠心了真的不要她妈妈了。和她放学路上吃一样的零食回家,她晃荡的马尾辫和我晃荡的书包,回忆起来好像是不久前的事情。
如今初中毕业了,三年,我们还保持着联系。前几天她来找我,说她联系她妈妈不敢让她继母知道。她继母脾气不好,乡里乡亲都知道,她每周回家都有一堆家务活。她继母骂得最难听的是:“胖得像猪,还不勤快点儿!养你干吗?”那时候我躲在她的房间里,眼泪快要掉下来,我想像小时候那样无畏地冲出去,却听她继母骂着骂着,声音就远了。她面无表情地进来,看到我,狠狠敲我的头,“哭什么!”我窝在她肉肉的肩窝,蹭掉眼里酸酸的感觉,然后抬起头,狠狠捶了下她的肩膀,“我才没有!”她已经瘦了许多,虽然手指还是粗粗的,但我还可以抓得牢牢的。
她的故事我可以再写很多很多,但是我得对题目负责,对开头说的其他可爱的胖纸负责。所以她,我就写到这儿吧。我知道她很爱我,我很爱她。她有很多不如意,却从未在我面前哭泣,也不允许我为她流泪。亲爱的,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所以我们本来就注定天长地久地一直在一起。亲爱的,如果快乐很难,那么祝你一直安好,我一直都在。
2. 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初中有两个可爱的同桌呢,先来说说我们的王土豪先生——王菜菜(此人男,本来的外号太难听我私自改了)。我们学校是民办学校,就是学费贵死人的那种。教学质量好所以总会有些土豪在此掩藏着锋芒混入我们这些寻常百姓中。(不要问我寻常百姓怎么付学费的,我只能说可怜天下父母望子成龙心。)然后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就有了和土豪做同桌的机会。
其实我是到了初二才知道,原来王菜菜他家开了个大石雕场。多大呢?就是发展到有外国人来买了。不是我词汇量少,是原对话就这么通俗易懂。然后打趣的人就多了。
“菜菜!土豪!唉,非要我叫你土豪才回头。”“不是,我……”一开始他会很着急,不让我们这样叫,他一着急说话就不利索。久了后,他不再争辩什么,我只是隔着他厚厚的镜片,看到他眼里有无奈和其他的什么东西。
后来有这样的几件事。一件是他戴的手表,不知道大家是怎么知道的,此表是进口的机械表,日本老板送他老爸的,有好几块。我听到的不止这些,但都是在衬托此表高大上,然后各种声音汹涌而至,没多久就不见他戴了。他后桌是一女汉子,她为王菜菜拍案而起,“俺看他戴这表一年了,都没听他炫过啥,哪个不要脸的说他炫富?我都做他后桌一年了,他怎么炫富的?说来我听听!”风波渐平的那阵子,我见王菜菜上下六楼买了一抽式纸巾,问他,他什么都不说,几天后见女汉子用那纸巾猛擤鼻涕,然后我默默笑了。
还有件事吧,就是他帮我们老师定做了一生肖玉雕,那时候考试要求教室清空,他把玉雕塞给我,哼哧哼哧把我的所有书啊箱子啊搬下六楼,再哼哧哼哧爬上来把女汉子的也搬了。看他累瘫,我和女汉子要帮他,他用手抹了把汗,又哼哧哼哧地把自己的搬了下去。兩天后他才想起玉雕来,说:“丢了!”我说:“你傻啊,在我这儿。早知道你忘了,我就拿回家了。”他笑得憨憨的,“我只记得给一个人了,肯定是信任的人嘛我才忘了。”这叫什么逻辑?!我把东西还给他,顺便接过他帮我抄的笔记,还有女汉子的!我给他展示了下奸笑,他就抢过笔记,扶了扶眼镜看清了姓名那栏,然后默默地递给后桌。我笑了很久,他说,很好笑吗?看他闷闷的,我才突然醒悟我干了什么。
周末的时候,看到他的微博:“不打扰是我的温柔。这并没有什么可笑的。”我评论说:“抱歉哈,真不是嘲笑。支持你哈同桌!”其实只要勇敢地做自己,不用为任何人而改变。如果他们不能接受最差的你,也不配拥有最好的你。
毕业的时候,王菜菜显得很难过。我知道他很善良,也不奢求什么,不打扰谁。那时候他暗恋她两年多,什么都没做,只是提供了不间断的纸巾,因为女汉子有鼻炎;只是提供了每次考试前的无偿劳动,因为有我帮他打掩护拉着女汉子只负责看他累得都笑了。
我没有告诉他,女汉子在她男朋友面前是软妹子。我只是告诉他,菜菜啊,你做得对,不打扰是最真情实意的温柔。
3. 每个人都有段无人问津的时光
初三的时候我和杨广广同桌。以前初一我不这么叫他的,是后来他胖了,老师把他调过来,我才开始这么叫。(老师你是看王菜菜瘦了所以以为我有特异功能吗?)“杨广广你真的不胖,你比王菜菜窄了些!”“那你是要我再胖下去,所以叫我再广阔些吗?”每次我真心实意夸他,他总这么说,来表达对我把他AB式的名字改成ABB式的强烈不满,还有只有我这么“正儿八经”叫他的一点点高兴。
其实他比王菜菜更孤单些。他脾气不好,不喜欢在课间追来追去打闹玩耍,谁跟他闹他都急;他爱睡觉,上课听不懂就睡,睡不够下课接着睡,被很多人明着讽刺;他喜欢喝各种饮料,阿萨姆他连续喝了一星期,体育课可乐必带,被说成“有钱公子”他只是沉默;他不喜欢成群结对,走路、吃饭、买东西,他最多和三个人在一起……
好吧,其实他就是不合群。他铁杆哥们儿只有一个,不过对此他一直挺满意,但我没告诉他,他哥们儿其实就是滥好人,对谁都这样。往往这样的滥好人最暖心又最伤人。
我记得每个对我好的人,比如他。有时上课我打了瞌睡,他就一直和我讲话,我不困了他却被点名警告;我的笔记没认真记,他看不懂从不说什么,另借其他人的,还帮我补上;他一道数学题想了一节课,直到我发现狠狠训他,他把脑袋搁在桌上,一副要挂掉的样子,“我看大人您很忙啊”;来大姨妈让他给我打热水,他想了想六楼坚决拒绝,然后看我软趴趴一节课,自责地乖乖下楼去了……
我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他。记得某次大考后,他认真地说:“同桌,我不想读了。”我沉默了很久,然后他又说,“读不好我真的改变不了,我想认真去学些其他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深深望他一眼,“嗯,好好学其他的。”
现在想来,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学渣,好像有自己的坚持,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对对他好的人好,对其他人装作不在乎,以为没人看到他的自卑和怯懦。他是个俗不可耐的胖子,比菜菜更无趣。他无人问津,而我好像除了是他同桌外也只是个俗不可耐的路人甲。
可是还好,他前段日子告诉我,他已经开始学徒三个月了,每天都很累但是瘦了很多。还有他很努力,他不后悔,以及工友们很亲切地叫他阿广。
杨广广,时光终究将你雕琢成另一个模样,而我在此为你这个普通版的胖纸,致以祝福。
4. 谁说的 谁非要爱谁不可 现实更要让人哭笑不得
现在和我同桌的这个妹纸,初中三年我们一起给语文老师“卖命”耍宝。我一班她二班,每天携手搬作业,上下四楼,这么久了她还是没有瘦。短发的时候,她一直阳光得不得了。她嗓音很好,走在路上心情好了来一嗓子,我听完还得默默无视旁边人的目光如炬,怂怂地拉她快走。刚开学那会儿,她已经蓄了头发,知道和我一个班,她沉重地把她沉重的手挂在我脖子上,“总算有你来见证了!”“什么?”“我军训要瘦瘦瘦——”余音绕梁,我已满脸黑线。
刚刚她还在抱怨食堂的阿姨抠门,然后我开始抱怨和男神离太远看不清男神脸。“我真是羡慕你这副义无反顾的样子。”我瞅了她一眼,“吃你的,表矫情。”我知道她也有男神的啊,嗯,过去式存在着。那是个很高大很高冷的男生,打篮球的时候据说霸气侧漏。她对她男神一直处在观望状态,知道这回事儿的人不多也不少。
她这样向我叙述令她死心的原因:“什么男神?男神经吧?他用陌生的号码加我,听到我亲口承认喜欢他后就把我拉黑了。这是践踏我远远观望小心翼翼从不打扰的心啊!”那时候我知道了比冷漠不理更让人不可宽恕的拒绝方式。一个女孩儿,默默喜欢,从不打扰,从不“偶遇”,从不“預谋”,用她绵软的心包裹暗恋的所有酸甜。而那个男生那样做,到底有何意义?把求证的结果拿去炫耀吗?我非柠檬却为她心酸。我不会哄人只会说:“妞,给爷唱一个!”然后她就微微一笑,“爷,听哪首?”啪!她又把爪子拍我肩上,一副勾肩搭背去卖唱的样子……
晚自习的时候她最爱唱歌,特别是距离下课五分钟,她就扔笔,“妞,听我唱歌啊?”她最近喜欢的是《末次见面》,唱得最好的是《愿得一人心》。每天她都陪我去看男神,每天她都唠叨“情深不寿”,还有骂我傻瓜大热天给男神跑腿。她一边阻止我,一边助纣为虐。
哎,妞,你说什么累觉不爱,其实也没人说非爱谁不可。请你一定要继续厚脸皮地唱歌给我听,还有我现在想听《时间煮雨》,你就不要再哼《十年》和《爱情转移》了,真的不合适!
最后,就这样吧。请每个遇到胖子的你,柔软些对他们。他们可能爱吃、任性、不善交谈,也可能活泼、爱闹、笑得很多,但是想必他们都有一颗细腻的棉糖心,和他们深交总会发现,这样的人也不是很糟啊。
他们的疤是我们没经历过的伤。每个亲爱的他们,要记得没有什么比爱自己更重要。
(洋姐思前虑后想了又想却一直犹豫不决,你说,我能自己走自己一个后门,顺便把这文也送给胖纸主编么?)
编辑/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