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笆听雨
一
他坐在地上,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横跨在他的身上。他前面半米开外的地方停着一辆轿车,周围围了一大群人,中间有两名交警正在现场拍照。我大声问,“120”怎么还不来?救人要紧!人群里有人说:“嗨!人没被撞着,好着呢,就是不愿意起来,要人家赔偿2000元。”又一人说:“我亲眼看见,人家轿车是正常行驶,是他从斜道上猛蹿过来的,幸亏轿车开得不快,刹车及时,他还偏说是轿车撞了他。”一旁的驾驶员感激地致谢。地上的他却不依不饶:你们是一伙的,站着讲话不腰疼,你们被撞试试看。要不,我钱不要了,你们带我去医院检查。忽然,一个眼尖的人爆料:“咦!你不是前几天在中山路上被撞的那个人吗,今天怎么又被撞了?这么巧?”“呀,遇到碰瓷的了!”驾驶员恍然大悟。坐在地上的他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骑着破自行车飞快离去。
二
她浮肿得像个充气娃娃,没有一丝轮廓的脸,肿胀得可以一弹即破的双腿—她是医生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的尿毒症患者。在重症病房治疗了两个月,她挺过来了,病情趋于稳定。她从重症病区转入到普通病区,我因急性肾盂肾炎,和她不期而遇,同住进一个病房。10年前,她得了一种叫系统性红斑狼疮的疾病,因为没有坚持长期治疗,病程反复,最终引发了不可逆转的尿毒症。一开始,进行血透治疗,昂贵的费用使她不得不改用腹透。腹透得自己在病房操作,医生在一旁指导,一天要进行3次。看她抖得厉害的双手,看她肚子里伸出来的一根小管,看她床头柜上仅有的几包方便面,我蒙住了眼睛,有种想哭的感觉。她挺乐观,她的先生也很乐观。她笑着对我说,都死了3次了,活着受点罪不怕。她先生说:只要小萍活着,我就有奔头。她握紧着先生的手,郑重地点头,而我此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三
他是一个花季少年,却过早地陨落了。他的父亲是一名刑警,工作繁忙。在他两岁的时候,母亲因种种原因得了抑郁症,抛下年幼的他跳楼身亡。后来,父亲又给他找了个妈妈,再后来,他有了个小妹妹。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却大相径庭。他压抑、孤独、自卑、倔犟,而又找不到发泄的渠道。那天,他在爷爷奶奶家滿怀期待地等着爸爸的电话,可等到晚上10点钟,爸爸连一个短信也没有。他悄悄离开了爷爷奶奶家,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他想,他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人,多余的人不应该留在这个世上的。他把这些想法写进遗书,工工整整地放进书包里。他来到他唯一留恋的学校,他想最后看学校一眼。然后他爬上了学校对面的一幢二十几层楼高的楼顶,凄然跳下……
行色匆匆的人们,用各自的故事演绎着城市里各种各样的表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酸甜苦辣,每个人,都有不愿被别人打扰的隐衷,每个人,活着都很不容易。
所以,我一厢情愿地幻想这些故事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比如:那个碰瓷的人告别了不光彩的“营生”;那个病友忽然痊愈;那个花季少年在天堂里遇到了他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