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离别

馨小空

【第二次偶遇】

小茜和宋歌一天内的第二次偶遇，是在小区附近的菜市场，她们的手里都拎着不大不小的女装购物袋，于是，相视一笑，再次同向而行。

就在两个多小时前，小茜一个人，宋歌也是一个人，她们差不多同一时间从商场的试衣间里走出来，只一个眼神就一拍即合，互当参谋选了同一品牌的两个不同款式。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心有灵犀来得就是如此简单，小茜和宋歌不仅选衣服的眼光格调不相上下，就连选菜看品相也都八九不离十，偏好相近。更有缘分的是，小茜刚搬了新家没几天，宋歌是她远亲都不如的近邻，同楼不同层，住得特别近。

逛街购物享受美食，偶尔说说男人聊聊八卦，两个人之间的情谊从此就山高水长了。

小茜让宋歌感到贴心的地方，是她每次碎碎念起家里不争气的男人，小茜都是一副听得认真的表情，一点都不敷衍，间或还会说些让宋歌宽心的安慰话，帮着出出主意。这样交心的朋友哪里找去？况且交换感情经历之后，更让宋歌感到同情的是，小茜的男朋友倒是谈了不少，但也被辜负得够惨，所以难免不再相信爱情，誓要坚持不婚到底。

小茜去宋歌家不止一两次，但阴差阳错地遇见宋歌的男人程嘉成却是在一个多月以后。

那天，程嘉成用钥匙打开门，低头见了摆放在门口的鞋子，他愣在原地好半天。当小茜笑着从卧室里走出来，宋歌向他介绍新搬过来的邻居时，程嘉成的脸色惨白惨白的。

忙着准备晚餐的宋歌根本没注意到程嘉成和平日里有什么不同，她一头钻进厨房，小茜随后跟进帮忙;程嘉成一头钻进书房，任人叫了几次才扭扭捏捏地出来。

那顿三个人的晚餐，小茜一口一个姐夫，叫得程嘉成心惊胆战。程嘉成的心就那么悬着，食而不知其味，匆匆结束回到自己的书房，直到小茜离开，他再也没有出来。

【左拥右抱却相安无事】

毫无意外地，小茜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程嘉成打来的电话。他终于肯主动联系她了，甚至，他还愿意主动来见她。

就在小茜的出租屋里，程嘉成一身白衣，虽是夏日，身上却透着寒气。

当初，程嘉成分明警告过小茜，要冷静一段时间。这一冷半年就快过去了。不是小茜做情人不知进退，实在是她太想念程嘉成，受不了没有他半点消息的日子，才在他的住所附近安身。只有这样，小茜才感觉，她和程嘉成分开得并不算太远。

程嘉成听了这话，感动是有的。明晃晃的白日光下，没有铺垫，甚至连前戏都没有，程嘉成和小茜就狂热地纠缠到了一起，太久没有熟悉过的身体没有半点的生疏感。

程嘉成有生以来最惬意的日子就是从此时此刻开始的。一边，小茜不求名分，不求回报，甚至给他制造快乐的同时全力维护着他稳定的婚姻;另一边，他和宋歌循规蹈矩地过着风平浪静的生活。偶尔回到家时，程嘉成看到宋歌和小茜有說有笑地一起准备晚餐，他自己都会觉得恍惚。左拥右抱却相安无事，做男人到极致无非也就如此。

宋歌终究还是闻得到腥味的猫，得意的程嘉成太大意了，衣服纤维里缠绕进去的发丝，随身公文包陡然增加又消失的口红和钥匙扣，还有半夜里始终对着她的后背，任他再想伪装，宋歌还是察觉到，程嘉成恶习不改地又出轨了。

遇上事，宋歌特别想听听如果是小茜她会怎么做，还没等人答，只听宋歌幽幽地说：“也难怪，我们早就没了夫妻之间那点儿事。”

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婚姻是激情的最大杀手。

在宋歌的口中，刚结婚那会儿，程嘉成还算是个好男人，照顾她的情绪，更乐于满足她。可渐渐地，他连动听的话都不愿说上一句，更别提用耐心安抚对方的身体这类事儿了。

小茜给宋歌指的唯一一条明路就是离。要不然还能怎么办？这事儿原谅不得，男人一旦背叛就会成性，今天这个明天那个，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止境的下一次，前仆后继，没完没了。

“离。”吐出这个字，宋歌像是下了决心，转身甩了小茜狠狠一巴掌。

【月光还是从前的月光】

以前是没注意，摆在小茜梳妆台上的小物件，几乎在程嘉成的身上见了个遍。

现如今，宋歌最后悔的事儿，就是把小茜带到了程嘉成的面前，亲手把一颗炸弹埋在了身边。

“真的不用后悔，更不用自责。”小茜说。

上一次宋歌发现程嘉成和别的女人暧昧短信，还有热火朝天的QQ聊天记录，程嘉成没说外面的女人是谁，只是一味地认错，答应悔改，并承诺再也不见那个人，还当着宋歌的面删除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小茜坦白承认，那个人，就是她。

宋歌离开小茜房间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她脚步踉跄，一股冲天的怨气发泄在程嘉成身上。看得出来，他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也是一日比一日灰头土脸的憔悴。

程嘉成的脆弱和不堪，还有软弱，正合小茜的心意。宋歌把程嘉成撵出家门时，小茜收容了他。能够完全拥有程嘉成，小茜已经渴盼太久，她愿意给他宋歌给不了的温暖和关爱。

程嘉成与小茜共度的第一个长夜，月光还是从前的月光，但是，一向威猛的程嘉成不行了。那夜，他创下最快最短时间的纪录。也是这一晚，程嘉成把话说得最煽情也最真挚，他终于决定和宋歌离婚，然后许给小茜一份婚姻。

不管多久，小茜都愿意等。哪怕最后程嘉成身无分文，小茜都不离不弃，好好相待。虽然还不是正式夫妻，但已然有了共患难的姿态。

小茜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程嘉成与她过往的好与坏，她记得清清楚楚。

最初跟程嘉成的时候，她刚从小城出来，单纯善良，觉得世上没有坏人。那时的程嘉成还是单身，没有过厚的脂肪，也没有太多的钱，他对小茜的照顾比亲人还亲。尽管把小茜照顾到了床上以后，他却和宋歌结了婚，她也没怨。

哪种选择不是生活呢？小茜希望他过得好，至少要比她好。

后来再碰到，程嘉成说他婚姻不幸福，虽然结了婚好几年，却没有一个女人愿意给他生孩子。小茜不忍心看他痛苦，就从前女友变成了情人，填补他生活的空虚，做了一个愿意给他生孩子的情人。

细细数来，小茜与程嘉成好比宋歌跟他的时间还要长。如今守得云开，马上要见天日，得偿所愿的小茜应该感到满足了吧。

【后悔到无地自容】

程嘉成恢复单身后找小茜的那天，几件衣服外加一本离婚证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小茜搬家的日子也定在那天，所有东西打包装上车的时候，她把程嘉成像丢行李一样丢了下来。如同半年前，他把她丢下的时候一样;还如同他不言不语丢下她和别人结婚时一样。

任程嘉成有再多困惑，小茜也不打算解释一句，她已经懒得再和他说任何话了。

如果时间再往前移，小茜还被爱情冲昏头的时候，能完全拥有程嘉成是她的心结和她的梦啊。他的自私让她彻底清醒，为了家庭他可以弃她于不顾。小茜从来都是程嘉成招之即来，说抛弃就能抛弃的小角色。

但是，凭什么？

所以，她要把他给的痛苦还回去。什么样的痛苦最让人难以承受？就是满怀希望时的落空，和极致的快乐后的空虚。

看着程嘉成孤单的背影，小茜一身轻松，是那种从没有过的轻松。

之后的许久，小茜与宋歌有过一次见面。宋歌和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刚会拿勺的小孩子，一家三口在餐厅里共进晚餐，其乐融融。她对小茜没有一点恨意，笑着走近，讲了一个她从没跟小茜讲过的故事。

宋歌很早前就爱上了一个已婚的男人，男人为了她而离婚的当口，怕他和宋歌的私情被发现而影响离婚的进程，所以宋歌以和程嘉成的婚姻作掩护，签约到男人离婚时期满。可惜，小茜的出现毁了契约。程嘉成宁愿一分不要，也不想再看小茜痛苦。要不是因为那时男人的婚还没离成，宋歌早就告诉小茜真相了。

听完故事，小茜后悔到无地自容，她后悔使些把口红放人包里故意让人知道的小把戏，后悔冷眼看程嘉成的背影还笑得出来。原来，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投入的爱情，也不是她一个人的离别，真的知足了。

宋歌走后，小茜站在原地很久，哭得转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