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英杰
纯文学杂志《天南》因经营压力停刊,引起了各方一片唏嘘。于是,又有人感慨纯文学在这个时代的不幸。这本杂志的编辑阿乙认为,杂志停刊是“一个社会性的悲剧”。
我没读过这本杂志,无从判断其好坏。从刊物介绍看,这本杂志口气不小,宣称要在“最喧嚣的时代”做“最沉着的文学”。但似乎杂志的这份“沉着”,最终还是抵抗不住时代的“喧嚣”,缴械投降了。据介绍,这本杂志的操作还是非常市场化的,“顺应商业社会的所有事情,《天南》能做的都做了”。既是如此,这本杂志要么没有找到属于她的读者,要么就是读者未能接受她。两情不相悦,分手后再来谈情说爱,未免矫情。
在这本杂志停刊之前,许多纯文学杂志或纯文化杂志已宣告不治。《译文》《大家》《万象》,这是我能想起来打上了休止符的几种文化刊物。至于那些靠作协养着的纯文学杂志,哪怕还在支撑着,多半也是依赖官方扶持,而非面向读者而生。这些纯文学杂志的发行数量,大概是主办方的绝对隐私。我偶尔还会买的《收获》《译林》,是少数能在报刊亭看到的文学杂志,也是纯文学杂志中的异数。
纯文学杂志最好的年头是在上世纪80年代,一个理想主义高歌猛进的年代。人们如饥似渴地扑进各种精神粮仓。一本外国小说,动辄印刷数十万册。几乎所有的文学杂志都是文学青年向往的圣殿。就算是一本市级文学刊物,也有众多拥趸。这是一次报复性的阅读高潮,人们迫不及待想把那失去的青春岁月,以文学的方式找寻回来。这样的文学黄金时代,非但不能说可遇不可求,恐怕也没有人愿意再来一回。
上世纪90年代,在商业化大潮裹挟之下,人文精神逐渐失落了。一些知识分子叫嚷着要重建人文精神,其中或许也夹杂着不甘寂寞的小情绪。既然市场化已势不可挡,纯文学走入小众化的胡同,也就成为不可挽回的事实。出版人俞晓群回忆,2000年《万象》出刊的第二年,邮局征订仅700册。这个数字,连我这个后来的忠实读者都为之感伤。其他文学杂志,估计多数也好不到哪里去。
进入网络时代,纯文学杂志的命运更是如同风中游丝,随时可能消散无踪。无论是从信息化社会的特征,还是从纯文学杂志的定位,都很难适应这个媒介的革命时代。传统报纸都不知今后路在何方,纯文学杂志更是找不到北。《天南》杂志以市场化方式运作纯文学刊物,在营销手段上极力与信息时代接轨,结果还是铩羽而归,这除了说明她缺少读者,也说明杂志以纸质发行的运作方式存在根本缺陷。
小众化才是纯文学杂志的生存常态。阳春白雪毕竟不是阳春面,曲高和寡就要耐得住寂寞。我还想说,纯文学杂志没落并不意味着纯文学作品的读者完全消失了。一日文青,终身文青。昔日和今朝的文学青年都还在,只是他们分散成为一个个群落。纯文学作品还有人看,只是读者选择的阅读媒介发生了变化。上世纪90年代以后,纯文学杂志逐渐走向没落,其中部分原因就在于读者的分化,以及个人阅读选择范围的扩大。当图书、杂志不再成为稀缺物,当网络阅读触手可及,指望一本杂志就能统一文学江湖、应者云集,那只能是痴心妄想。
文学青年去哪儿了?他们就在滚滚红尘中,在豆瓣小组里,在微信订阅号、朋友圈里。他们只是不再手捧纯文学杂志,作出托腮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