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浪
大小姐是旧时对大户人家闺秀的尊称。
郭婉莹就是上海永安百货公司创办人家的大小姐,自幼喝牛奶、咖啡,说英语,在澳洲生长,回国就读于基督教会中学、燕京大学。无论是做富商的千金、尊贵的少奶奶,还是在“文革”中家里所有的东西悉数充公,连结婚礼服都不剩下的时候,她都永远不变地保持优雅。
她可以穿着旗袍去清洗马桶,穿着皮鞋站在菜场里卖咸蛋。当她独自从劳改农场回家,听法院的人来宣读对她冤屈去世的丈夫的判决书时,她平静地听着,不闹也不号啕,泪水只在心中流淌。
在她晚年时,有外国记者问起她在那劳改岁月为何能好好地活下来?她优雅地挺直背:“那些劳动,有助于我保持身材的苗条。”
在她86岁的时候,与三个年轻女子外出。她们在一起走了几分钟,那三个女子感到,像是三个男子陪一个迷人的美女去餐馆,而不是三个女子陪一个老太太。
严幼韵,第一个将小轿车开进复旦大学校园的校花,嫁给了驻菲律宾马尼拉领事馆的杨总领事。日寇侵华,满目疮痍,杨总领事因拒绝为日军筹集物资,与七名外交官一起被枪杀在异乡的稻田里。
已有三个孩子的严大小姐,偕领事馆另几位遇害人员的遗孀、子女,在小岛上顽强生存。她卖掉了珠宝首饰,在花园里种菜,学会了做酱油与肥皂,学会了养鸡养鸭……惟一没有变卖的是钢琴。晨曦晓露,夕阳西下,她会“叮叮咚咚”敲响琴键。
日本投降后,她携儿带女到了纽约,应聘联合国礼宾司礼宾官。她以流利纯正的英语、优雅大方的气质从几百人中胜出,工作到65岁退休。1958年,严幼韵与著名的外交家顾维钧结婚。
在她百岁生日的派对上,她身着宝蓝底、红玫瑰花的旗袍,与孙子翩翩起舞。主持人曹可凡问:“严先生,你穿着高跟鞋累吗?”她嫣然一笑:“我一辈子穿高跟鞋,习惯了。”
大小姐沉静内敛、心若明镜。社会跌宕起伏,尘世间灯红酒绿,大小姐志若磐坚,胸中千沟万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