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
信使在城市里飞
The Courier Is Speeding over the City
□米兰
和阎龙约在他家附近的一个超市旁会面,那天周六,正好赶上他休息。从他家到超市需要走过一座天桥,远远地,他看到拿手机的我,就用力地挥手,然后大步流星地从天桥上下来,一路急冲到我面前,“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他笑着说。
他个子不高,很瘦,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也许是工作性质的缘故,这样跑来,并不见他大幅度地喘气。他有点腼腆,不时抿嘴笑,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既可爱又亲切。
阎龙26岁,在沈阳市大东区邮政局辽沈投递部当邮递员已6年,岗位虽平凡,但荣誉没少拿,问他有什么秘诀,他又笑,“就是好好干呗!”
阎龙是大专毕业后通过招聘走上这个岗位。入职那天,他就想好了,“我本身没什么特长,邮递这活儿虽然辛苦,但总得有人做,我觉得我挺适合的。既然干了,我就得尽最大努力把工作干好。”这是他上班第一天给自己的承诺,要完成却不容易。
每天早上,他要4点起床,4点40分到岗,开始分报纸,送报纸,一共220份,每天都不能差。8点半回到邮局后,他要在半小时内把自己当天要送的平信、挂号信和普通包裹分拣完毕,然后装车。邮件多的时候,他那辆绿色自行车被堆得满满的,后座放两个大箱子,摞起一人多高,阎龙自己胸前挂两个斜挎的大兜,背后还有一个大书包。9点15分,他带着信件出班,把他负责的地段全走一遍,大约要3个半小时。
12点40分回局后,他吃口简单的午饭,休息一会儿,13点半再出发送信,15点半回局。如果当天信件过多,他16点多还得出一趟晚班,然后再下班回家。
按照这个工作量来算,他平均每天要投递350多封平信、40多封挂号信和20多个包裹。日复一日,繁重且琐碎,但阎龙没耽误过一天,那辆邮局配发的绿色自行车和大挎兜成了他最忠实的伙伴。
采访时立秋已过,阎龙晒得黝黑的手臂上仍在不断地脱皮,“晒的,每年夏天都这样,天天穿长袖也不行,刚开始觉得疼,现在已经没感觉了,没事。”他抹了下手臂,笑得满不在乎。冬天也不好过,尤其是下雪时,路不好走,他也不敢一次带太多的邮件,往往要加班到很晚。
有一回,为了提高送件速度,他骑着自己的电动车上路,结果刚走出一个交通岗就被交警扣下,原因是超重,把他的车钥匙没收了。“人家警察说得对,我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咱确实超重了。所以我以后还是老老实实骑自行车吧,别耍小聪明了。”他笑着说,“刚开始的时候,确实特别累。不过我这人心态特别好,自己调节呗,现在也适应了。”
大约自2013年起,阎龙的名字频繁地见诸省内各大媒体,今年4月,他还荣登由中央文明办主办的“中国好人榜”。说到荣誉,他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力所能及的事儿,我能做到,别人也能做到。不用突出我个人。不过如果能因为我,带动更多的人去做好事,那我觉得会更有意义。”细数这些荣誉的根源,应该上溯到去年他投递的一封来自美国的“死信”。
投递过程中,每位邮递员都会遇到找不到地址,写错名字或联系方式不清楚的“死信”。“因为工作中每封信件都有投递期,所以对待死信,所有的邮递员都很认真,大家都争取在期限内把信送出去。”阎龙说。
2013年9月,阎龙接到一封来自美国的航空明信片,收件地址为“老瓜堡西路”,收件人姓翟,但他在投递时发现这个地址不存在。他利用休息时间到社区问,结果是“查无此人”,线索到这里似乎已经断了。一周后,美国又寄来一封写着同一地址的花边航空信,信封上用中文写着:“急事,速回信。”看到第二封信,阎龙也着急了,他又找到社区,开了一封介绍信,拿着介绍信到派出所查户籍档案,来回跑了一个多星期,终于查到翟女士的地址在元宝桥巷附近。在派出所民警的带领下,阎龙来到翟女士的住址,通过那里的南方租客,终于联系上她,这才知道原来翟女士的家人曾患重病在美国治疗,信里装的是美国医生开具的药方和会诊单,非常重要!
捧着阎龙辗转送到的两封信,翟女士十分感动,连说他是“最美邮递员”。阎龙觉得很平常,“我只是完成了本职工作,所有的邮递员都会这样做的。”
的确,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样跑前跑后地为收信人奔忙。刚开始做邮递员的时候,他负责东站毛君屯地区的投递工作,那里地处二环外,多为棚户区,大部分居民都是外来人员,很多加急邮件没写投递门号,根本送不出去。阎龙就去社区寻求帮助,社区找不到再到派出所找。记不清有多少个傍晚和休息日,这个干瘦的小伙子把自行车扛在肩上,在逼仄崎岖的胡同和平房间,一家一家地查找。一年除夕,他值班送信,为了赶在大年初一前把一张没写门牌号的汇款单送到,他顶着寒风挨家问,找对人家后,正在煮饺子的农民工夫妇非拉着他进屋,盛了碗头锅饺子给他,要他吃完再走。“我当时特别想哭,路上总有那么多未知的事会感动我。”阎龙回忆。
阎龙的自行车上,有一个特殊的口袋,里面有急救药、信封、邮票,甚至针线这些日常用品,为的就是方便用户急用,也为他送信路上随时遇到的路人解决困难提供方便。
6年来,阎龙帮助过许多人,他也随时随地准备着帮助别人,他有个小本子,记录着什么时候该去敬老院送挂历,什么时候该为社区残疾老人交水电费,什么时候为农民工子女送学习用品……有了计划,他就一路送信,一路帮忙。
家住大东区合作街的老隋夫妇是一对残疾人,他们没有住房,被社区安置在小区的车库里,这里没有自来水、没有暖气,他们帮居民看车,也帮不在家的居民收信。几年前,阎龙在送信的过程中认识了这对老夫妻,见他们出行不容易,就利用工作之便帮他们交电费,相处的日子长了,他发现老夫妻在生活中还有许多不便,就几年如一日地帮他们买粮、买煤、拎水。“我们邮局后院有许多废木头,我冬天没事的时候就收集起来,用自行车给他们送去,留着烧炉子。邮局用破的旧麻袋也留着给他们,能用上。”这些贴心的小事让老隋感动得逢人就说:“阎龙胜过我的亲儿子!”
将阎龙视为家人的人还有很多。
有着“甲骨文契刻第一人”之称的沈阳市夏凡先生,曾因报箱被盗投诉过阎龙,阎龙特意上门跟夏老解释,发现老人家中有许多书,经常有海外信件和资料。“我很崇拜有文化的人,所以经常赠送给老人一些报刊,没事帮他打扫下卫生,夏老很感动,主动要收我做关门弟子。”
家住沈河区的一位危重病人,由于老旧小区电压不稳而导致呼吸机经常断电,危及生命,阎龙在电视上看到这则消息,大学时学习电气专业的他发现只要买一个逆变器和蓄电池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一个休息日,他制作了应急电源给老人送去,老人很感动,称他为“忘年老弟”。可惜,这位忘年兄长没能继续和阎龙的友谊。“上个月我从敬老院回来,坐地铁顺便到老人家去串门,大娘告诉我,大爷已经去世了,她也准备到外地跟女儿同住,她握着我的手说谢谢,眼圈都红了,我特别难受。”阎龙说。
随着各大媒体的报道,阎龙出名了,他体会着“名声”带来的荣誉和一些不明真相的不解和讽刺。“我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虽然投递工作很平凡、投送范围很有限,但我想用我的行动告诉大家:其实只要你有这颗心,在任何岗位上都能为大家服务。这是一个没有终点、没有界限的旅程,希望我的行为能让全社会关注邮递员这个行业,希望能给社会带来正能量。”
责编/王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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