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无泪

| 文 · 本刊记者 秦源

英雄不仅是一个有着将近一个世纪历史的中国品牌，还是很多人永不会被磨灭的记忆。如今，仿若销声匿迹多年的昔日英雄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是否会带来奇迹，很值得期待

时隔13年，APEC重回中国，第22次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于怀柔雁栖湖畔举行。他们所用的21支签字钢笔侧面波浪舒卷，象征着太平洋，而笔杆的末端，APEC四个字母无论如何旋转，都始终与中段笔环保持一致，象征着APEC各成员携手亚太，书写未来。

鲜为人知的是，这支异常神秘的钢笔来自中国上海有着80多年历史的英雄钢笔厂。

很大一批30岁以上的人都曾经拥有过两个品牌的宝贝——中华铅笔和英雄钢笔，不同的是，中华铅笔几乎是这些人童年时文具盒中的主力军，而英雄钢笔却是他们当时梦寐以求的珍品。

“当时能有一支英雄钢笔是每个孩子的梦想，不仅学生，就算是我们的父亲，有支拿得出手的英雄钢笔都很骄傲。我从三年级开始就想有支自己的英雄钢笔，直到考上重点初中父亲才作为奖励买给我。当时的欣喜若狂和爱不释手我至今都还记得，那支笔到现在都是我抽屉里珍藏着的宝贝。”沈阳的毛先生告诉《中国新时代》。

英雄，不仅是一个有着将近一个世纪历史的中国品牌，还是很多人永不会被磨灭的记忆。如今，在签字笔的冲击下仿若销声匿迹多年的昔日英雄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是否会带来奇迹，很值得期待。

英雄之路

英雄的故事，要追述到20世纪初期。当时，欧美商品在中国倾销，激发了国人实业救国的热情，由此催生了一大批爱国品牌，英雄钢笔就是其中之一。

那正是中国吐故纳新的转变时期，用钢笔替代毛笔写字的人日益增多，而钢笔（自来水笔）几乎由西方企业垄断，国内没有自己的自来水笔厂，利权外溢，对国家经济来说是一大漏洞。当时“西学东渐”的浙江奉化人周荆庭因此萌生了创设自来水笔厂的想法。

为掌握制造技术与购置器材设备，周荆庭先赴日本考察，学得要领回国，于1927年在上海与人共同创办合群自来水笔公司，并担任经理。

1931年8月，周荆庭与人合股创办华孚金笔厂（英雄金笔厂的前身），自此，英雄开始了80多年的灿烂历程。

英雄是当时中国第一家较具规模的自来水笔厂，主要出品“新民”、“华孚”两种牌号金笔，并于1937年1月成立股份有限公司。

1952年1月1日，公私合营华孚金笔厂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挂牌，当年职工为387人，产量72.76万支，并于1955年10月与公私合营大同英雄金笔厂合并。1966年10月华孚金笔厂改名为国营英雄金笔厂。

英雄可以说是为了抵制派克而生，但1958年英雄攻破技术难关，在确定的12项具体指标中，新研制的“英雄100型”金笔有11项赶上和超过了派克。这一赶超一举奠定了“英雄”的龙头地位。在上世纪80年代末的“巅峰”，英雄金笔在国内占据了70%以上的市场份额。

1984年4月13日，邓小平和撒切尔夫人等领导人用“英雄”笔签署了中英关于香港问题的联合声明，为成功实践“一国两制”开辟了道路；同样在1987年12月19日，又是“英雄”笔签署了中葡两国关于澳门问题的的联合声明；1996年6月26日中、俄等五国首脑会议声明及2001年6月15日的上海合作组织六国首脑会议声明，各国领导人都用“英雄”笔签署；2001年的金秋十月，在上海召开的APEC会议期间，美国总统布什、俄罗斯总统普金等国家首脑用“英雄”笔签下自己的大名。

今天，“英雄”笔再次站到了APEC的签字台上，再次成为公众瞩目的焦点——时代在发展，英雄，还在那里。

英雄之痛

“其实，这几年，我都已经快想不起英雄了，签字笔越来越顺手、越来越方便，我们已经丢了拿着心爱的英雄笔在墨水瓶中吸墨水的乐趣。”毛先生如是说。

由于国有企业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过程中理念上滞后、机制不活和市场假冒产品的猖獗，英雄金笔在上世纪90年代末遭遇“滑铁卢”，一度陷入困境。

与很多知名品牌一样，当一个品牌家喻户晓时，打假永远是绕不开的话题，在2002-2012年10年间，国内查获侵犯“英雄”品牌的案件数千起，没收假冒“英雄”钢笔数百万支，最让英雄震惊的是，乌鲁木齐的一个经销商，竟然是一个很大的售假窝点。

“当时，假冒‘英雄’占市场销量50%左右，打假费用占到英雄金笔厂经营费用的20%。”英雄金笔厂总经理董文斌曾表示，他细数侵权种类，其中60%为假冒英雄笔厂产品，30%为使用假冒“英雄”商标，另外10%为外包装侵权，所有侵权案例都涉及英雄笔厂的厂名和厂址。英雄金笔厂为了保护自己的品牌，在全国各地发展“线人”，对举报有功人员进行奖励，还成立了一支专职打假队伍和一批兼职打假人员。

然而，除了假货的冲击及打假费用的庞大之外，英雄自身也遭遇了技术难关。2003年，上海海文（集团）有限公司——现更名为上海英雄（集团）有限公司，出资收购英雄制笔资产，重组了上海英雄金笔厂有限公司，希望带领英雄金笔重新走上振兴之路。

一支笔的核心技术，始终在于笔尖制造技术，这是“英雄”发展传承的重点所在，却也是难点所在。英雄金笔厂恪守着几十年前的严苛工艺步骤。但与很多工艺传承的企业一样，技术人才成了一个大问题。其生产工作的员工平均年龄在49岁，老员工的眼睛老花了，这对做笔尖来说无疑是致命伤，而新招聘的员工又流动性大，技艺不高。

另一方面，对高端的金笔来说，除了保持笔尖技术的核心竞争力之外，设计也是一道极其重要的环节。而英雄金笔厂目前10多人的设计团队，都是从生产一线锻炼上来的。虽也曾尝试过直接招设计人才，可一来难招，二来招来的人一下子也难以上手……

品牌的传承无疑需要人才，而人才的青黄不接成了英雄的重要难题。英雄人知道，英雄不应该只存在于大家的记忆中，应主动占领市场、开拓市场，但除了人才的困扰之外，英雄自身也有一些短板，比如老旧的设备、短缺的资金都是英雄人亟待解决的问题。

“作为刚刚脱困的老国企，英雄集团对费用昂贵的商业广告往往望而却步。”英雄集团副总经理潘宏曾表示，“由于营销广告投入不足，英雄笔目前大多只能通过各地经销商和文化用品批发市场销售。在开拓高档笔市场时，只能开设个别专卖店，因为经济实力问题，上海大型百货店进不去，开旗舰店和一定规模的广告投入都有困难。”

毫无疑问，当年大红大紫的英雄今日已走在亏损的路上，而前路如何还是一个未知数。有人如是评说：“英雄的没落是因为书写的黄昏。”虽然近几年来，英雄在努力转型，但效果仍有待观望，电脑的普及让书写成了每日的偶然事件，我们需要担心的不仅是英雄叵测的未来，还有我们的文化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