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水云 刘复兴 徐 赟
(北京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北京 100875)
中国的教育改革和发展正处于促进公平、提高质量的战略转型期,在教育体制变革、制度创新、发展规划等方面都需要科学、民主、系统的教育政策。然而,当前中国教育政策活动中还存在很多问题,教育政策的出台往往滞后于教育发展的需要;教育政策制定过程中问题建构不尽合理,不能有效地解决实践问题;教育决策过程呈现集权化倾向,决策的信息基础不够充分,利益相关者缺席严重;对教育政策的执行和评估环节关注不够,政策评估机制不够健全;教育决策系统性和协调性不够,政策不配套,政出多门、彼此制肘,等等。这些问题的解决都依赖于和教育政策研究的深入和教育政策学科建设的加强。中国的教育政策与法律研究自20世纪80年代启动以来,得到了迅速的发展,学科建设也渐入正轨,但仍然滞后于实践发展的需要。教育政策学是以多学科的理论与方法论为基础,以研究教育政策和法律的制定、实施、监控、反馈、调整为主要内容的特定知识部门。[1]在西方兴起于50—60年代,伴随着公共政策研究的不断拓展而蓬勃发展起来,迄今为止已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研究领域,在学科建设方面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对西方教育政策研究和国内的教育政策研究进行比较分析,有助于我们加深对教育政策研究的理解。本文聚焦于欧美国家与中国教育政策研究的主题和范式及其学科发展的路径,对二者进行比较分析,以期为中国的教育政策研究与该学科的建设提供启示。
本文选取欧美教育政策研究领域最具影响力的两本杂志,分别是美国的《教育评估与政策分析》(《Educational Evaluation and Policy Analysis》)和《教育政策》(《Educational Policy》),以其在2010年到2011年间发表的文章为例,以解析欧美教育政策研究的主要关注点,并与中国的教育政策研究相比较(由于国内没有专门的教育政策研究杂志,所以本文先确定欧美研究的主题,以此为起点与国内的研究相比较)。《教育评估与政策分析》杂志是由美国教育学会(American Educational Research Association-AERA)主办的,影响因子最高的教育政策分析类杂志(2011年影响因子是1.378),每年出版四期。
《教育政策》杂志是由美国教育政治学会(Politics for Education Association)主办的,影响力很大的教育政策分析类杂志(2011年影响因子是0.623),每年出版六期。剔除导论、评论、书评等文章之外,这两本杂志收录的文章数分别是48篇和64篇,共计112篇。
在阅读文章的题目、关键词和摘要的基础上,对文章的主题进行编码,大致可以分为六类,分别是公平、质量、教育政策的制定与变迁、教育政策的执行、教育政策的影响及其他文章。部分文章在主题分类上有所交叉,各类主题文章数分别是公平(19篇),质量(26篇),政策制定(15篇),政策执行(13篇),政策影响(33篇),其他(21篇)。(见图1)
1.教育公平与质量
公平和质量是近两年来欧美教育政策研究的主题[2]。众所周知,教育公平分为三个层次,分别是起点公平、过程公平和结果公平,前两者又统称机会公平。相对来说,欧美教育政策研究者近年来更关注结果公平。在收录的19篇关于教育公平的文章中,10篇(52.6%)是直接以学生的学业成就作为测量标准来讨论各种教育政策或制度是否带来了公平的教育结果*可参见《教育评估与政策分析》2010年第1期发表的文章“高中入学考试对城市中学业表现差的学生的影响:以马萨诸塞州为例”,“统一录取法案下的少数民族学生的学业表现:以德克萨斯大学为例”。。也有涉及对学生入学机会的公平和优质教育资源(比如教师、校长等)在不同学生和学生群体中分配的文章*可参见《教育评估与政策分析》2010年第2期发表的文章“校长的偏好和校长在不同学校的分配不均问题”。,但数量上相对较少。从对象的角度来说,这类文章的关注对象主要是弱势群体(disadvantaged group)学生的教育机会和结果的公平,其中关注较多的是少数族裔(minority),有色人种(color)、 低收入群体(low-income)和一些特殊群体,比如无家可归者(homeless people)等。
关于质量,笔者通过对相关文章进行分析后发现,欧美教育政策研究者对影响教育质量的各个方面的要素都有讨论,包括教师、课程、教学方式、评价机制、班级规模、年级跨度、学生的入学年龄、学校管理,等等。*可参见《教育评估与政策分析》2011年第4期发表的文章“以多层倾向评分分层法测试教师的阅读知识对学生的学业成就的影响”;《教育评估与政策分析》2011年第1期发表的文章“班级规模与学生的非认知能力”;《教育政策》2011年第5期发表的文章“为什么有些学生在高中学数学:学生层面的考试结果有用吗?”;《教育评估与政策分析》2011年第3期发表的文章“未经之路:学校组织如何影响八年级学生的学业成就?”。其中评价机制对教育质量的影响是一个重要的关注点,在收录的26篇关于教育质量的文章中有7篇是讨论评价机制的,这大概源于《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No Child Left Behind Act)》强调标准化测试之后,学术界对此的回应。研究者们也关注了某些具体教育形式的质量,比如双语教育、远程教育等*可参见《教育评估与政策分析》2011年第1期发表的文章“过渡期双语教育的阅读和语言成效: 一项多年随机评估”;《教育评估与政策分析》2011年第3期发表的文章“维吉尼亚社区学院远程教育的成效:以初级数学和英语课程为例”。。
教育公平是社会公平的基础,是人生公平的起点。教育质量是教育的生命线,是培养优质人才的前提。公平和质量不仅是教育研究者和实践者孜孜以求的目标,也是教育政策领域的两大主要关注点,美国2002年颁布的《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和中国2010年开始实施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的主题都是公平与质量。这两大主题也反映在教育政策的学术研究中,国内外教育政策研究的热点问题都围绕公平和质量展开,不同的是中国对教育公平的关注主要停留在起点和过程的公平上,比如流动人口的受教育机会,择校问题带来的优质教育资源分配不均等问题,而对结果公平的研究很少。在教育质量方面,中国的研究在宏观层面的讨论比较多,对于影响教育质量的因素的讨论也往往是大而全的,而就影响教育质量的某一项微观因素的具体讨论则比较少。这主要是缘于在中国教育实践中,教育起点和过程的公平尚未解决好,对质量的关注也尚处于初始阶段。教育政策研究具有很强的实践导向性(practice-oriented)和背景关联性(context-based),所以研究的方向和热点与所在国家和地区教育改革发展的进程和教育政策变化相关。
2.教育政策的制定、执行与影响
欧美教育政策研究的关注点包括政策的制定、执行及其产生的影响。在讨论政策制定时,有些研究者具体分析了各利益群体(工会、联邦政府、教育管理者、大众传媒)对政策制定和变迁的影响力,*可参见《教育评估与政策分析》2010年第3期发表的文章“强大的工会是否会影响区域政策:集体谈判、教师合同限制以及教师工会的政治权力”;《教育政策》2010年第5期发表的文章“利益群体和政府机构:公立高等教育国家拨款背后的政治斗争”; 《教育政策》2011年第1期发表的文章“联邦政府在学前教育扮演的角色:启智方案的目标、治理以及政策工具的变迁”,“仓促启动的统一公共幼儿园学龄前教育:媒体因素分析”。另一些研究者则抽象地讨论了影响政策制定的权力、价值等因素。*可参见《教育政策》2011年第6期发表的文章“不对等的权力关系和全纳教育政策制定:一种离散分析方式”;《教育政策》2010年第3期发表的文章“特许学校和民主正义”。此外,教育研究对政策制定的影响也是欧美教育政策研究的一个特别关注点。*可参见《教育评估与政策分析》2011年第4期发表的文章“数据导向的改革对阅读和数学成就的影响:一个区域层面的整群随机实验”;《教育政策》2010年第6期发表的文章“发展以研究为基础的数学课程的过程及其政策意义”。关于政策执行,研究者关注的主要是影响政策有效执行的因素,比如学校的社会资源、校长的影响力等。*可参见《教育评估与政策分析》2010年第2期发表的文章“执行读写训练:学校所拥有的社会资源的角色”;《教育政策》2010年第2期发表的文章“缩小班级规模的实践:对小学校长影响力的调查”;《教育评估与政策分析》2011年第1期发表的文章“跨区招生的决定因素:两个周的案例”对政策产生的影响的研究相对较多,绝大部分文章都是从学生的视角来评估政策影响,讨论某项具体的政策或制度对学生学业成就、辍学率、升学机会的影响。*可参见《教育评估与政策分析》2010年第2期发表的文章“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下的补充教育服务:有谁参与了,他们得到了什么?”;《教育政策》2011年第2期发表的文章“评估学校提升计划及其对学生学业成就的影响”;《教育评估与政策分析》2010年第2期发表的文章“学费上涨对公立大学和学院招生的影响”。
研究者关注的政策既有联邦政府颁布的政策法案,比如《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的执行以及产生的影响*可参见《教育政策》2010年第5期发表的文章“《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是否真的看到了学校教育质量?以一个城市学区为例”。,也有就某类具体的教育政策(比如对弱势群体的补助政策、择校、教育券等*可参见《教育评估与政策分析》2010年第2期发表的文章“对教育处境不利学生的专项资助对高中学生学业成就的影响”;《教育评估与政策分析》2011年第2期发表的文章“公立学校对特殊教育券的回应:佛罗里达州麦凯奖学金对残疾诊断和公立学校学生学业成就的影响”。)的讨论。就对某类具体政策的讨论而言,欧美学者倾向于从各个角度对该政策进行具体深入地分析,涉及到政策的制定与变迁,执行以及产生的影响等方面。以《教育政策》2011年的专题“学前教育”为例,共有12篇文章,涉及到对学前教育政策变迁历史的梳理,对政策制定过程中联邦政府角色的讨论,媒体对政策执行的影响的分析,对政策执行过程中学校领导的影响力讨论,对政策执行相关的财务、问责及教师教育问题的讨论,政策执行过程中如何应对公平问题,以及对学前教育政策影响的讨论,并从国际视角进行了比较研究分析了文化以及其他国家背景因素对学前教育政策的影响。
中国学者对教育政策研究的视角有所不同。因为国内没有专门的教育政策研究杂志,关于教育政策的研究分散在不同的学科杂志里,所以不易做直接的比较。随机选择了近两年来出现的两个热点政策问题——“教师绩效工资”和“学校布局调整”,从CNKI里数据库里搜索该主题的文章,因为文章数量太多质量参差不齐,所以仅选取CSSCI杂志发表的该主题文章进行分析,分别检索到38篇和30篇文章。选取的文章中很大一部分是对国外教育政策的介绍,分别有11篇和7篇是是对他国特别是欧美国家教师绩效工资政策和学校布局调整政策的相关介绍和研究,所占比例为26.5%。而欧美的教育政策研究中对研究其他国家政策问题的文章所占比重很小。相比欧美国家,中国的教育政策研究更具国际化视野,这与中国教育发展相对落后,很大程度上需要政策借鉴(policy borrowing)有关。
就研究中国自身的教育政策的文章来说,与欧美国家的教育政策研究在取向上也有所差异。一方面,国内的教育政策研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对政策执行现状的调查以及对政策改进的建议*可参见《教师教育研究》2010年第4期发表的文章“义务教育教师绩效工资政策执行中的问题和解决策略”;《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1年6月发表的文章“义务教育教师绩效工资改革:背景、成效、问题与对策——基于对中部4省32县(市)的调查”;《中国教育学刊》2011年5月发表的文章“农村学校布局调整的效应与对策分析”。,属于“就事论事”的范畴,学理性的探究很少,某种程度上属于政策建议(policy suggestion)和政策倡导(policy advocacy),而非严格意义上的政策研究(policy study),研究距离实践非常近,而在理论上的建树不高(关于这一点下文关于政策研究的范式部分会做详细的讨论)。而就政策建议本身而言,多从应然层面出发,对政策制定和执行的政治社会文化背景考虑甚少,对实然层面政策的可行性考虑的很少,致使研究对实践领域的指导性也不够强。[3]
另一方面,国内学者对政策的研究多从宏观层面对某一项政策问题进行整体思考,涵盖政策的制定、执行、影响等多个方面*可参见《教育研究》2010年4月发表的文章“完善机制 落实义务教育教师绩效工资政策”;《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5月发表的文章“农村学校布局调整的认识、底线与思路”;《教育研究》2011年3月发表的文章“论城镇化进程中的农村学校布局问题”。,这与欧美国家研究就政策的某一个方面进行微观层面的讨论有很大的不同。就溯源上来说,欧美学者的研究受西方的还原论哲学观的影响,其科学研究的发展路径也是如此,研究之间彼此的连续性很强,体现出研究的累积性和递进性;同时研究的互补性也很明显,大多时候不同的学者从不同的视角就同一问题进行讨论和分析,每个学者使用的理论视角和研究方法都是研究者本人最擅长的。而中国学者的研究受东方整体论哲学观的影响很深,每一个研究都可以自成体系,形成一家之言,研究之间的累积性和互补性非常低。当然,这不仅仅体现在教育政策研究领域,其他研究领域也是如此。[4]
对教育政策的研究大致有三种路径。第一种是纯理论研究的路径(“就理论理”的研究路径),以建立教育政策学学科理论体系为导向,致力于学科知识的积累;主要研究目的是为了影响或改进整体的教育政策制定和执行的过程;主要的研究范式是政策学的概念、理论在教育学领域的引入,逻辑思路以演绎为主。第二种是教育政策分析的路径(“就事论事”的研究路径),以指导国家和地区层面的教育政策的制定、执行和评估为导向,致力于现实问题的解决;主要研究目的是为了改进某一项或某几项具体的政策制定和政策内容;研究范式是跨学科的,视具体的教育政策而定。第三种是介于上述两种取向之间的,是一种经验研究基础上的理论建构的取向或称之为理论导向的经验研究(“以理论事、就事论理”的研究路径)。[5]主要是通过对某一项或某几项政策的分析,来对教育政策的理论进行修正、建构和创新。研究目的上既对具体的政策发展提供一些意见建议,也为了促进教育政策学的理论发展;研究范式也是多学科的,主要包括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历史学等。
第一种纯理论研究的路径在欧美不是很普遍,在中国的教育政策研究领域相对比较成熟,比如袁振国主编的《教育政策学》、孙绵涛著《教育政策学》、刘复兴著《教育政策的价值分析》等。第二种“就事论事”路径在欧美的发展比较成熟,在中国政策导向的研究也比较多,但是分散在不同的学科领域中,比如高等教育学,教育经济学,教育管理学等,没有采用统一的教育政策研究的框架和方法论,缺乏进一步的整合。在教育政策的学科领域中缺少专门的学术期刊即是其研究分散性的一个很明显的信号。第三种理论与经验研究融合的路径在欧美的发展比较成熟,而在中国则仍处于起步阶段。整体上来说,中国的教育政策研究路径比较单一,主要限于思辨研究、文献分析和应然取向的规范研究,较少对教育政策过程实然状态的深入探究和创新性的理论建构。
源于欧美国家与中国对教育政策研究范式的差异,学科建设、师资队伍和人才培养方面都存在较大的差异。在中国的教育政策研究以纯理论研究路径为主,致力于学科知识的积累。所以教育政策学的学科定位是教育学的分支学科,组织形式是从属于教育学院,主要研究人员是教育学背景的人才,主要承担着学理探究和学术人才培养的使命。比如北京师范大学和华东师范大学设立的教育政策与法律学科。而欧美的教育政策研究是以第二种和第三种研究取向为主。以第二种“就事论事”的研究路径,致力于具体问题解决的研究为基础的教育政策学的学科定位是跨学科的(interdisciplinary),组织形式是跨学科(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人类学、历史学等等)共建联合研究中心,主要研究人员来自上述各学科的兼职研究人员,主要承担着政策建言和教育政策实践人才培养的使命,扮演着智库的角色,比如美国斯坦福大学的教育政策研究中心*美国斯坦福大学的教育政策研究中心——Center for Education Policy Analysis (CEPA)是一个跨学科研究中心,它集合了斯坦福大学各个学科领域的16位专家学者(经济学,法学,政治学,心理学,公共政策学,社会学)来研究教育政策,发展新的研究方法,提供有效的改革建议,以期将教育研究的成果转化为实践的提高,并设立了教育政策学的硕士和博士培养项目,致力于培养下一代政策研究者。、美国教育政策研究联盟*美国教育政策研究联盟——Consortium for Policy Research in Education (CPRE) 成立于1985年,联合了美国七个顶尖教育研究机构(包括宾夕法尼亚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哈佛大学、斯坦福大学、密歇根大学、威斯康辛大学和西北大学)的将近50位专家学者,致力于通过研究来改进美国的中小学教育政策。和加州教育政策分析中心*加州教育政策分析中心——Policy Analysis for California Education (PACE) 成立于1983年,是一个以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斯坦福大学和南加州大学为平台的中立的教育政策研究中心。该中心关注从学前教育到高等教育的各个层级的教育政策,致力于为加州教育的长足发展和提高提供综合的政策改革建议。。以第三种——理论和经验研究融合,致力于经验研究基础上的理论建构的研究为基础的教育政策学定位是比较灵活的,或是属于教育学分支学科,或是属于公共政策学的研究领域,或是教育社会学内部的研究领域;组织形式上是从属于教育学院或公共政策学院;主要研究人员包括教育学科的人才和其他学科的专家(政治学、公共政策学、社会学等),主要承担着学理探究和学术人才培养的使命,比如英国伦敦大学教育学院的批判教育政策研究中心*英国的伦敦大学教育学院在教育基础与政策研究系下设立了批判教育政策研究中心——Centre for Critical Education Policy Studies (CeCeps) ,集合了社会学、历史学、哲学领域的专家学者,用跨学科的视角对教育政策领域的前沿问题进行研究和讨论,关注教育政策的形成、执行和影响,教育政策产生的实际结果和公平、融入等社会效果;中心也设有教育政策学硕士和博士培养项目。、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教育政策和社会分析系*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教育政策和社会分析系——Department of Education Policy and Social Analysis(EPSA)于2011—2012学年正式启动,有将近20位专家学者参与其中。主要研究领域有经济与教育,领导力与政治,政治与教育,社会学与教育,学前教育政策,和教育法。和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教育政策与法律研究中心*美国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2007年成立了教育政策与法律研究中心——Center for Education Policy and Law (CEPAL),致力于把教育、政策和法律的世界联系起来,以期创造更好的教育成就。。中国的教育政策学科与欧美国家相比,后两种模式的发展还不够成熟。
从教育政策专业的人才培养定位来看,欧美大学主要有学术型取向和应用型取向两种类型[2]。学术型取向培养的人才一般是大学的教学人员、政策分析者和教育政策研究者等学者型人才;应用型取向培养的人才一般是中小学教师、校长、教育领导人、教育倡导者等一线的教育政策实践者。前者授予的学位MPhil和PhD(即哲学硕士和哲学博士)*可参见斯坦福大学和威斯康辛大学麦迪逊分校的教育政策专业的学位授予。,后者授予的学位是MEd和EdD(教育硕士和教育博士)*可参见哈佛大学教育政策专业的学位授予。。因不同的培养定位,所以招生对象上也不完全一样,前者以应届毕业生为主,后者则多选拔有一定实践经验的从业人员,比如中小学校长、教育管理者、教育行政人员等。培养方式上前者以全日制教育为止,后者则弹性更大,既有全日制的也有在职培养的。在培养模式上,两种学位培养都强调教育政策专业的跨学科、多学科和跨专业的特点,注重从多学科、跨学科角度对学生进行培养,如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等,通过跨专业选课或者多学校(学院)联合培养的方式。在中国,目前教育政策的人才培养没有明显的学术型和应用型取向上的区分,尽管毕业生就业的方向涵盖了学术和应用两个方面,但是在培养模式上以学术型为主,延续了普通的教育学方向的研究生的培养模式,没有明显的教育政策专业自身的特色,对应用型人才的培养重视程度不够。跨学科性没有充分的体现。
中国的教育政策研究与学科发展在保留中国特色的基础上,要借鉴欧美教育政策研究与学科发展的优势。首先,研究主题和范式要进行一定的调整。具体而言,第一,研究主题方面要引领教育实践的发展。借鉴欧美教育政策研究的路径,在公平与质量的大主题下,关注点应逐渐从现阶段对起点和过程公平的关注转向对更高层次的结果公平的研究;从现阶段对大而全的质量的探讨转向对影响教育质量的微观因素的探究。这样将逐步改变目前教育政策研究落后于教育实践需要的局面,实现教育研究对教育政策的有效引领。第二,在研究视角上,宏观层面的研究在中国已经很成熟,而微观层面的研究还需要更多的关注。借鉴欧美国家的经验,鼓励不同学者就某一个政策问题的不同方面进行深入探讨,加强不同学者之间的合作,避免重复性的研究,强化研究之间的连续性和互补性。第三,在研究范式上,纯理论的、致力于学科理论建设(“就理说理”)的研究路径在中国的发展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研究成果*袁振国和孙绵涛分别编写的《教育政策学》,刘复兴教授编写的《教育政策的价值分析》都是这方面的代表性著作。,可进一步发展成中国的特色,特别是建构中国本土的一些教育政策的概念、理论框架、分析工具等。而致力于具体的政策分析和建议的研究路径(“就事论事”)在中国已经有了一定的发展,但是比较分散需要进一步整合。第三种理论建构与政策分析融合的研究路径(“以理论事、就事论理”)在中国尚处于起步阶段,需要着重发展,最终形成三种研究范式相互支撑共同发展的局面。
其次,在学科建设上要加强跨学科性。一方面在原有的教育政策学科内部,尽量吸引其他学科(比如经济学、政治学、历史学、社会学)的人才的参与。另一方面,建设跨学科的联合研究中心,招聘多学科的研究人员,发挥智库的角色。同时,逐步创建本学科领域的学术期刊,为学术交流和沟通提供一个平台。实体机构的建设和学术期刊的发展都有利于推动本学科领域形成自己独立的研究范式,改变目前教育政策研究散落在不同学科领域里的困境。
最后,在人才培养上要加强专业型学位的建设和应用型人才的培养。实现研究型学位和专业型学位二者的适当分离。学术型学位可以侧重招收应届大学生,注重培养学生的研究能力和理论素养,强调学术型与原创性;应用型学位可以侧重招收在职的具有丰富的教育实践经验的一线工作者,比如校长,
管理者和教育行政人员,注重培养学生的政策分析能力,强调学生理论指导实践、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另外,教育政策学专业具有很强的跨学科性,因此课程的开设必须遵循这一特性,避免简单地套用或挪用教育学院里等相关专业的培养方案。可以通过开设多学科的理论基础课程或跨学科选课以及跨学科联合培养(双学位)等模式来增强学生多学科知识背景。
总的来说,欧美国家与中国的教育政策研究在主题上具有明显的相似性,都对教育公平和质量给予了很高的关注,对政策的研究涉及到政策制定、执行与影响等各个环节,但研究关注点上略有差异,与所在国家和地区教育改革与发展的阶段和背景有关。同时研究视角有明显的差别,受其所在国家和地区学术研究传统的影响。西方的研究更微观,更重视经验性的实证研究;而中国的研究更宏观,更重视思辨性的规范研究。在研究范式上,中国的教育政策研究长于纯理论性研究,而对经验基础上的理论建构则尤其欠缺。相应的,在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上也有较大的不同,相比较而言,西方更重视学科建设的跨学科性和人才培养的应用性。欧美国家教育政策研究的主题、视角、范式和学科建设的取向为中国教育政策研究提供了启示。在借鉴西方经验的基础上,进一步加强我国的教育政策研究,完善其学科建设,逐步与国际接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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