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姜四清

text＿姜晨星

我的父亲姜四清

text＿姜晨星

父亲姜四清出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本来有五兄妹的，但两个夭折，一个姑姑为情服毒自杀，现在就两兄妹。

父亲是村上出了名的会读书的人，他参加了两次高考，一次理科，一次文科。听父亲同辈的人说起，当时的高考，先有预考，再高考，只有通过预考的人才有资格参加高考。每次预考父亲都是第一名，但高考总是被那一两分秒杀了。父亲认定这也许就是宿命，所以很多次老师的登门劝访其再考都以失败告终。多年后，父亲的不继续读书这件事成了爷爷念叨我们认真学习的反面教材。

从我记事起，父亲一直是中学代课老师，生活平静而幸福。记忆中，我去过父亲学校，父亲上课的时候会让我留在他宿舍，拿点零花钱糊弄我，但钱用完后，我还是会调皮地跑到父亲上课的教室窗外，就在那看着教室里的父亲，也不闹腾，倒挺喜欢他的那些学生搭理我。估计是我去学校次数比较多，有次在和奶奶去父亲学校的路上，车上竟有父亲的学生认出我来，还给我让座。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有关部门一声令下，清退所有代课老师，父亲未能及时转正，十几年的教育生涯戛然而止。整个青春奉献给了教育事业的父亲，从学校整理回来的行李中，就几蛇皮袋书和稿子。

父亲突然的失业，我们家的经济也陷入了困境，刚好弟弟也在那一年出生了。在学校时，虽收入不高，但也稳定。爷爷一直盼着父亲能有所出息，从小没让他受过什么苦，父亲读书后在学校做教师，从未离开过家乡，但现在父亲不得不为生活奔波各地。从此，我家总是聚少离多。

对于打骂式教育，小时候大家肯定会记忆深刻，在我们家是从未有过。母亲只上了小学，辅导我们的重任自然就落在父亲身上了。我小学时，庆幸父亲还在离家几十里的中学教书，起码周末父亲会骑自行车回家。每个周末父亲都会辅导我，对于不理解的题目父亲会不厌其烦的一遍两遍直至听懂为止。弟弟可就没我这么幸运了，弟弟学习的辅导就只有靠父亲在电话那头耐心讲解了。我们姐弟俩并没有遗传父亲会读书的优良基因，成绩都很一般，但父亲从不指责我们，对于他来说，态度是最重要的，即使是我只考上普高，只考上大专，父亲都义无反顾支持我，包括弟弟今年刚上的普高。也许，父亲从未想过我们出人头地，只希望我们能成为一个认真、踏实、有责任心的人。

每年的春节是最幸福的时刻也是最痛快的时刻，难得的团聚，但练习毛笔字是不变的项目，一天必须要写满一张报纸才能出去玩。小时候是我，现在是弟弟。我贪玩，每次都偷懒，所以现在都不怎么喜欢这玩意儿，弟弟倒喜欢上了写字，认识弟弟的人估计都是先记住弟弟的字。听母亲说，弟弟今年参加全县初中生钢笔字比赛得了一等奖。以前，每年冬天的深夜，都是父亲一个人戴着做工的手套在昏暗的灯下哆嗦着练字，最近这几年终于有弟弟一起陪着了。

2009年，父亲在县城当了三个月门卫。有次回家，父亲叫我到打印店拷贝一份文章存到我电脑里，他说他不会弄，让我别弄丢了，是花了200块钱让打印店的老板帮他打出来的。特别意外，父亲自离开教师岗位后就很少写作了，最近这几年都没见写过。这些年，社会的日新月异，家庭的艰难前行，父亲始终没有放弃自己写作的爱好，还是如此钟爱写作，平时对自己如此吝啬，现在又如此大方。也许是我一直不了解父亲，父亲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总是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从不与人八卦，电视也总是CCTV4、CCTV5，原来他一直有着自己的小宇宙。

在学校都习惯了百度，写什么都依赖百度，有次在家要写入党申请书，家里没网，自己实在憋不出一个字，父亲正好在家，给他说了这个事，晚上一个小时，一篇两千字的入党申请书就给我了。第二天，我照抄拿去给组长，结果组长一看就说这不是你写的吧，只好惭愧承认。

父亲特别喜欢学习，我刚买了笔记本的第一个寒假，父亲就迫不及待地学习打字。2010年父亲在家具厂工作，工作中会涉及CAD制图，又自学制图，后来又自学3DMAX。直至今日，作为建筑学院的毕业生，我的CAD水平肯定也比不上父亲。

都说父爱是山，厚重无言。毕业后我在沿海工作，回家的机会就更少了，与父亲见面就只有春节和国庆了。在这边会经常给母亲打电话，但却很少打给父亲，一来是没有这习惯，二来，每次也不知道说点啥，父亲也不善言谈。父亲想对我说点什么也总是通过母亲间接传递给我。

人开始慢慢变老，是不是也更加的热爱家庭生活了呢？最近几年，家里来客，父亲掌厨，母亲打下手，不仅如此，家里的家务活，父亲也总是和母亲一起完成。以前对于父亲只是崇拜，现在是不可理喻地喜欢上父亲，想找如父亲一般的男友。

记忆中的父亲是个不善言辞极其温和的人，身形瘦小，165cm，但体重只有100斤，有着一头乌黑的短发。

时光总是诉说着故事，我从当初的小屁孩直至现在的待嫁女青年，弟弟从当年的牙牙学语到今天的七尺男孩，父亲也从曾经的文艺青年成了现在的老青年。最近几年，每次见到父亲，总会看到他头上又多增了几丝刺眼的白发。父亲现在是木匠，也算老手艺人了，每年都会辗转不同的家具厂做工，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父亲也说现在都有点干不动了。

一晃，今年，父亲50岁了。一直没买过什么东西给父亲，觉得送套书给他比较合适，但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最后请教了很多人之后买了一套《张居正》全集和《我曾以为父亲是上帝》给他，也不知道喜不喜欢。后来想再帮他买几套时，他说他现在眼花了，都看不清了。

以前问过父亲，有没有最想去的地方。父亲说西藏，只希望时间能不让您再变老，到时候攒够钱了能陪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