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教育的死亡谷

2014-04-11 11:07肯·罗宾森
求知导刊 2014年2期
关键词:芬兰考试孩子

12年前我移居到美国,和我的妻子泰瑞和两个孩子。事实上,说真的,我们只是搬到了洛杉矶,还以为到了美国。(笑声) 不过,从洛杉矶乘飞机到美国,用不了多长时间。(笑声)

12年前,我刚来到美国的时候,当地人给我讲了许多东西 ,像“美国人不懂讽刺”,你们也有这种想法吗 ?这很荒谬,我踏遍了美国的山山水水,却从未找到任何证据来证明美国人不懂讽刺,这属于一种文化迷思,就如同说“英国人很矜持”一样。我真不知道人们为何会这样想,英国曾侵略过每一个与其不期而遇的国度啊,但是说美国人不懂讽刺确实与事实不符。其实,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别人在背后是怎样谈论你的。在欧洲,你离开客厅时,人们会说,幸好,没人当着你的面讽刺。

在我偶然听说“不让一个孩子掉队”这条立法时,我就知道了美国人是懂得讽刺的。想出这条立法标题的人,就很懂得讽刺,难道不是吗?因为数百万的儿童被撇在后面了,我从中看到的是一个并不招人待见的名号:“数百万的孩子掉队了”。显而易见,具体有什么计划呢?我们把数百万儿童撇到后面。这就是它如何运作的,而且效果不错。

在美国的部分地区,60%的孩子从高中退学,在土著美国人社区,达到80% 。有一种看法是,如果这个数字较少一半。那么在未来的十年里,可以为美国的经济创造近万亿美元的净利润。从经济角度看,这是一笔好买卖,对吧?但我们应该这样做吗?实际上,要大量地投入才能肃清辍学危机所造成的损害。

但辍学危机仅仅是冰山一角。没算在内的,是那些人在上学心却辍了学的孩子,他们不喜欢学习,无法真正从中获益。

其原因,不是我们没有投入足够的钱。在教育领域,美国比大多数国家,投入了更多的资金,班级人数也更少,每年都有上千条立法提案尝试改善教育制度。问题是,我们走错了方向。

有三条法则可以让我们的生活更加繁荣,而现行的教育文化却与之相抵触,多数教师教得辛苦,学生学得痛苦。

第一条法则是,人类天生彼此千差万别。

请问一下,在座各位多少人有孩子,孙儿辈也算, 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呢?剩下的即使没有孩子也见过别人的孩子。(笑声)到处都有小孩子,我要跟你们打个赌,我肯定能赌赢。如果你有两个以上的孩子,我打赌,他们一定是完全不同的个体,不是吗?难道不是吗?(鼓掌) 你绝对不会认错,对不对?你可不会说“你是哪一个,提醒我一下,我和你妈妈要采用些手段,像彩色编码系统,这样我们就不会搞错了。”

“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所提出的教育政策,是基于一致性而非多样性。这种政策是在鼓励校方以成绩的高低,这种狭隘的方式,来为儿童的能力定位。“不让一个孩子掉队”这条立法的一个影响,便是将公众的视线限制在被称作STEM学科的焦点上(STEM:科学、技术、工程、数学)。

它们是很重要。我不是驳斥科学和数学的重要性,正相反,它们是必需的。但不是全部,真正的教育应当给予艺术、人文和体育与STEM同等重要的地位。

据估计,如今的美国有大约10%的儿童被诊断出患有注意力缺乏症的一些症状,即注意缺陷多动障碍。我不否定有这样的病症存在,只是我不认为这种病会如此盛行,如果你叫孩子坐上几个小时,做低级的文书工作,他们会不安分,这并不奇怪 。(笑声)(掌声)大多数的孩子,并没有心理问题,他们只是在忍受童年的煎熬而已。

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我也有过早期的童年生涯, 并经历了整个历程。广泛的课程可以使孩子们取得最出色的成就,可以展示出他们多方面的天分,不局限于小范围 。顺便提一下,艺术之所以重要,不只是因为它能够提高数学成绩;艺术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表述着孩子们的天性与本质。

第二条法则是拥有好奇心。

如果你能燃起孩子心性的好奇之火,绝大多数都可以主动学习,无需外援。孩子们天生就会学习。是激发或是扼杀这种天赋,对孩子会产生巨大的影响。好奇心是取得成就的能动力。我这么说是因为,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当前的教育文化影响了教师的专业化程度。

无论是世界范围的教育体系,还是国家内部的教育机构,都不如优秀的教学团队,教师是学校能否取得成功的命脉,教学是需要创造力的职业教学,要有适当的创作,因为它不是单纯的输出。

教师的工作不仅仅是去传递所接收到的信息,优秀的教师的确要这样做,但同时他们还会指导学生的学习,激发学生的兴趣,挑起学生的热情,赢得学生的关注。看吧,总而言之,教育讲的就是学习,如果没有学习就谈不上教育。人们花了大量时间去谈教育问题,却从来不讲学习。教育的主旨就是引导人们去学习。

我的一个朋友,是老朋友了——他本身也很老了, 已经去世了,(笑声)恐怕最老也不过如此了。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是位出色的哲学家。他过去常谈到做事与从中获得成就感两者之间的不同。有些事你会去做,但不一定有所成就,就好比节食,这是个非常典型的例子。你看他,他最近在节食。他有瘦一些吗?没有啊。教学和节食很像,你可以说“那就是黛博拉,她在34号教室授课。”

但如果学生没从她那学到任何知识,她就可能只是从事教学这项工作,但并没有真正地完成它。

教师的职责是令学生学习得更容易,就是这样。我想,部分原因是,因为当下的教育文化主要关注的是考试,而非教学。

如今,考试很重要,标准化考试很有影响力,但它不应该作为教育文化的主导方向。相反,考试应该用于诊断问题,并且,用于帮助改进。 (掌声)如果我去做个医学检查 ,我当然要做些常规检查,我想知道,同大众标准值范围相比,我的胆固醇含量在什么水平,我不想参考那些医生随便编出来的数值。

但这些考试应当对学习有利,不应该像常表现出的,是阻挠学习的热情。当前教育的文化核心,不是激发好奇心,而是要求服从。

我们的孩子和教师都被鼓励,遵循常规算法,而不是激发想象力与好奇心。endprint

第三条法则是,人的生命具有与生俱来的创造力。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们有不同的人生履历,我们创造不同的生活,我们一边经历着一边享受着,这是作为人类通用的生活模式,这就是为什么人类文化如此有趣、丰富充满活力。其他动物也可能拥有想象力和创造力,但明显又没那么多。不是吗,难道跟人类一样?你可能养了条狗,你的狗也有可能情绪低落,但它不会去听收音机乐队的音乐,不是吗?它不会拿着酒瓶坐在窗前凝视远方,你问“要不要出去散散步啊?”它回答“不用了,我没事。你去吧,我在这等你。记得拍照。”

我们的生活就建立在这种无休止的经历上,设想着其他的选择,其他的可能。而教育的一个作用就是唤醒并开发人们的创造力。

相反,我们的教育文化是标准定型的。其实,不是非得这样做,不是的。在芬兰,传统优势教学科目有数学、科学以及阅读,我们只知道他们在这些方面做得很好。因为这些科目通常都是要考试的。这就是考试引发的一个问题。人们会忽视同等重要的其他科目。

在芬兰,教育工作是这样的:人们并不执著于这些学科,他们的教育很全面,包括人文、体育和艺术领域。其次,在芬兰没有标准化考试。我是说,几乎没有。即使有,也不会是那种叫人要一大早起床守在桌旁学习才能通过的考试。第三,最近我出席了一个会议,对方来自芬兰,是的的确确的芬兰人,一些美国人向芬兰人问道:“在芬兰,你们怎么应对辍学率?”他们当下看起来很困惑,然后说,“我们那没人辍学。为什么要辍学呢?如果有人遇到困难,我们会很快地联系他们,帮助他们,甚至支持他们。”

有人会说“要知道你不能拿芬兰同美国比。”的确不能,芬兰人口大约只有五百万,但可以拿它同美国的一个州来比较,在美国许多州的人口比芬兰的要少。我去过美国的一些州,那里就我一个人。(笑声)这是真的,还有人告诉我走之前要锁门。(笑声)但是世界上所有的高效体系用在美国身上,很遗憾,通常作用都不明显。

作为整体而言,做法之一是,(芬兰)他们将教学个性化,他们认为学生是学习的主体,教育体系要做到吸引他们,引起他们的好奇心,他们的个性以及创造力。这样才能让学生主动学习。第二种做法是,他们为教育行业造就了崇高的地位,他们意识到要改善教育水平,就要选择优秀的教员,并给予他们不断地支持以及专业化的发展。

投资教育专业的发展不是单纯的花费,他是有收益的。所有在教育方面取得成功的国家都深知这一点,无论是澳大利亚、加拿大、韩国、新加坡,中国香港还是中国上海,他们知道事实就是这样。

第三种做法是,他们帮助校方知道他们的责任所在,并且要求校方负起他们应有的责任。

大家可以看出这与我们教育体系中的指挥和控制模式差异巨大,但这的确是某些教育体系的真实情况。中央政府或州政府认为他们是最好的决策者,他们会告诉你做什么。问题是人们不会在立法机构的会议室里进行教学,而是在教室和校园里,讲授者是教师,受教者是学生,若要夺走他们的决定权,教育体系就无法正常运行。政府必须把决定权交还给人们。(掌声)

美国的教育工作还是很出色的,我得承认这一点。尽管在这种教育文化下却不受其干扰,就像有人总是逆风航行。我认为原因就是当前的许多政策都是基于对教育的刻板印象。他们认为教育就像一种工业流程,只要有了更好的数据便有更好的发展。我想决策者会有这种想法,源于这样一种观点,如果我们将数据调整得足够精准,整个体系在将来都会运转得很好。

其实不会的,永远都不会。因为教育不是机械化的系统,它是人性化的,它的主体是人。想学习的人,不想学习的人,每一个辍学的学生都有自己的理由,源于每个人不同的生活经历,或许是觉得学习很无聊,或许认为学的东西无关紧要,也或者是他们发现这些与校园以外的生活相矛盾。大潮流始终存在,但每个人独特的故事,同样存在。

最近我在洛杉矶参与了一个会议,被称为可选择的教育方案,策划这些方案的目的是要让孩子重新接受教育。他们有些共同特征,个性化程度高,对教员支持力度大,与社区联系紧密,课程广泛多样化,这些课程方案往往将校内和校外的学生都包含了进来,而且都很奏效。有趣的是,这些被称作“可选择性教育”。想想看,环顾世界所有的证据都显示,如果我们都这样做,那就不存在选不选择的问题了。

所以,我想我们应该采用一种不同的说法,我们应当认识到这是个人性化的体现,在一些环境下人们可以取得成功,有些却不能,毕竟我们都是有机的生命体。而校园文化绝对是我们最根本的成长要素。文化也是个有机的术语,不是吗?

离我家不远处,有个地方叫死亡谷,死亡谷是全美最热最干旱的地带,在那里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存活,因为那里从不下雨,所以,它叫做死亡谷。2004年冬天,死亡谷却下起了雨,短时间内降雨量达七英寸。2005年春天,那里出现这样一种景色,整个死亡谷铺满了鲜花,持续了一段时间。这证明了一点,死亡谷并非没有生命,它只是在休眠,地表下潜伏的种子待条件成熟便伺机而发。有机系统内,只要有适当的环境,生命的出现不可避免,这是自然规律。

你选择一个地方,一所学校,一个市区,你改变环境,让人们对可能性有了不同的感受,对希望有了不同的期许,机遇也更广泛,你珍惜并重视师生间的情谊,你给予人们自主权来发挥创造力,革新他们的成果,学校里曾一度缺失这种盎然生机,卓越的领导者清楚这一点,在教育体系中领导者的真正作用,无论在国家级、州级还是校级上,其真正作用不是也不应该是指挥和控制,领导者的真正作用是控制教育的风气,制造一种充满可能性的倾向。如果你这样做了,人们便会追随实现你预料不到、也不曾期待过的成果。

在此引用本杰明·富兰克林的一句格言“世界上有三种人,第一种人雷打不动,得不到是因为他们不想要,他们力求不变;第二种人,伺机而动,他们认识到改变的必要性,准备去做;第三种人,先发制人,他们主动让事情发生。”如果我们可以鼓励更多的人去做,那将成为一场运动。如果这场运动有足够的执行力度,从最好的角度来看,那将会是一场革命,而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谢谢大家。(本文系肯·罗宾森在TED的《如何逃出教育的死亡谷》演讲整理文字。)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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