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竹君
海平线上,
我与郭晓冬的距离是,身高差距12CM,年纪12年,胡子若干,肌肉若干。
而他说,如果你闭上眼睛,这些物化条件都会消失不见,
只有那时候你才会感受心与心的距离,人和人也会更加的贴近。
这就是郭晓冬,每次都是掏心演绎角色人生的演员。
一个演员一辈子能遇到一个好电影很难,要演好就更加难了。
而郭晓冬是少数同时拥有这两样的。
从《暖》到《颐和园》再到《推拿》,郭晓冬一次又一次站上了国际电影的大舞台。
偏爱艺术片,是因为只有那贴近角色内心深处的戏,
才能越过心的界线,走进观众心里。
明眼人
学着好好活
很少有采访的开头是从别人的故事开始的,在问到拍《推拿》最触动他的事情时,本想和郭晓冬谈谈拍摄时的种种难度,但他却提到最触动他的是那段在影片开拍前,到南京盲人学校去体验生活的日子。
戴上墨镜,拿着导盲棍,蒙上眼睛,假装一天盲人。走不到两步路,撞到了桌角,想喝口水,结果是玻璃碎满一地。想出个门,没有人陪同,那条曾经如此熟悉的路竟然变得陌生。当熟悉的生活需要像孩童般重新学习,你将会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又如果从出生那天,我们所处的世界就跟别人所认识的不同,我们该以什么样的心来对待这个无光的世界?在接到《推拿》后,前面这些甚至更多的问题将悉数成为郭晓冬要去揣摩的课前作业。
距离那段日子已经过去快两年,但从郭晓冬口中说出来,似乎还是昨天,在那里的人们给郭晓冬讲过的每一个故事,就如他也曾一同经历过一样。他惊叹于在学校的篮球场打篮球的男生,是因为脑瘤而极度弱视的。还有那个刚上大一的时候就遭遇失明,曾经无法接受现实的男孩,此刻却坐在那里微笑着跟郭晓冬说着他的那些故事。“其实我觉得上天对我们太好了,让我们看到这个有声的世界,有色彩的世界,我们整天怨天尤人,抱怨上天对我们不公平,但是他们却在好好活着,真的去用心感受这一切的一切,尽管他们要面对的要比我们多得多。可能很多人不太懂得尊重他们,故意把很多的难题扔给他们,但是他们都会坦然去接受,面对。难道他们就没有哭,没有悲,没有泪吗?可我觉得他们每个人都很坚强,包括在我们的拍摄过程中,她们的敬业精神也太了不起了,他们永远都是安安静静地呆在一个角落里,去聆听,去感受大家,去一遍一遍地演。”
萌大叔
该保有的童心
每次看到益达广告中被白百何唤作“大叔”的厨神郭晓冬,都会忍不住的怦然心动,因为这位有着太多故事的大叔,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却是如此清澈见底。谈起关于“叔时代”大家都爱成熟型男的话题,郭晓冬说自己对于“叔”的称号,是对自己该有年纪的欣然接受,但说到内心的成熟,也许并不适合一个演员。“当你的人生观价值观,所有的一切都非常非常地稳固了,也比较按部就班地往前走了,一切能够合理地掌控,做出正确的评判和决定。这可能会是我对成熟的另外一种解析,但是作为演员来讲,可能就不能这么理性地去做评判了,太过理性可能会让这个角色失去光彩,变得木讷。我们现在还是需要有幻想,很多事情没有幻想了,就没办法去完成了,而幻想的话其中有一点就是保持一份童心。这样你能更加自如地作为一个演员去面对你的角色。”
其实说起郭晓冬自己的入行经历,对许多人来说可能更像是一趟摘星的旅程,甚至很多后来跟他合作的导演都会说出两个字——奇迹。谁会想到那个在山东沂蒙山间疯跑的孩子,完成了只身闯北京、考入电影学院,走上国际电影舞台的一系列蜕变,这些都曾经近乎是幻想的事情,郭晓冬却将他们都变成了现实。因为在他眼里看来理想跟现实的落差,正是推动他向前的动力,更因为我们还相信梦,相信梦能变为现实。“我很感谢我的命运给我带来如此丰富多彩的生活。因为这些,我可能对生活的理解比起同龄人会更多一些。可能是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让我能看到一些基层民众的疾苦吧。更懂得生活的艰辛和不易,所以会更加珍惜生活所赋予我的点点滴滴。”
在采访的过程中,记者无数次地围绕着郭晓冬自身问了很多问题。而到结束的时候,得出的结论是,“我”其实没那么重要。我们关注太多的自己,会错过很多美好的人和风景。不过正如郭晓冬说,他经历过“哥”的时代,也欣然接受现在“叔”的称号。“有的时候,如果我们花费了太多时间去计划,去渴望得到,忘了我们的初衷,在做的是否还是我们所爱的,是否会留下遗憾。也许我并不特别重要,但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每一次都能沉浸在角色,将生活中需要隐藏的表露无遗。那是最畅快的时刻,也会是一直坚持的理由。”
对话 郭晓冬
P:最初接《推拿》这个电影,去演一个盲人是什么样的想法,毕竟盲人的世界跟正常人的世界还是不太一样的?
郭晓冬:其实,说实话,接这个角色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想要真的演好难度太大了,因为本身这是一个我们平时就很少去关注的群体,我们当中极少数人会真正进入到他们的生活去了解他们,这是最致命的一点,因为如果你对这个人物很陌生,就难进入到一个状态。你得了解盲人他想问题是怎么想的,他认识的这个世界跟我们是否一样,不一样的地方会是在哪里?盲人分很多种,有先天性和后天性的,有有光感的和没有光感的,还有视力极度微弱的弱视,不同的症状对世界的认识也不一样。你首先要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比如说我演的王大夫就是一个先天性的盲人。这些都是我在演绎这个角色之前要去完成的一些工作。
P:在演的过程中,最触动你的事情是什么?
郭晓冬:从最开始接触这个剧本,到后来拍戏,触动我的东西太多了。但是有两个细节是最让我感动的。我在南京盲校体验生活的时候,我听到两个故事,一个是一个男孩在大一的时候突然得了脑瘤,他的视网膜被压破变成了盲人,这个过程他生不如死,父母带着他天南地北地去看病,但最终还是没有医好,所以决定把他送到盲校学习,开始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进去,他觉得自己能好,后来在学校门口的时候,他爸爸突然给他跪下了,他就哭了。迈入这个门槛的时候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他了,他得重新去认识自己,重新去认识这个世界,从一个有光的世界到一个没有光的世界,我不知道那个时刻,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无论过去如何,他都得重新涅盘重生,去面对他黑压压的生活,我觉得他很了不起。我后来跟他聊,他一直是带着微笑跟我聊这个事情,我就说你都战胜了你自己,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我会想如果我们身上发生同样的事情,会怎么样?你会以什么样的状态去面对这个社会,面对你自己。我们是否能像他那样,从绝望中获得重生?所以我觉得他是非常了不起的。
另外一个故事也是一个男生,他是大三的时候得了脑瘤,他现在是弱视,能看见很近很近的东西,还经常在学校操场里打篮球。当有人给我介绍他情况的时候,我说他怎么可能是盲人,当时都惊呆了。他的爸爸妈妈是某医院的脑科医生,开始他们也是去全国各地看病,后来到北京做开颅手术,出现了脑出血,这个情况下你是要保孩子还是?那时是最无助的,父母都是做这个行业的,但就是无能为力,这让我想到马航事件,你会感受到,生命是如此无常,他们是真的做到了活在当下。为了自己,为了家人去好好的活着。相比之下,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还有什么困难不可战胜呢?
P:我们的困难太渺小了。
郭晓冬:是的,我们的困难相对他们来说,太过渺小了。
P:你会觉得明眼人和盲人最大的区别在于?
郭晓冬:当你把眼睛闭上的时候,反而会发现你跟别人的心越来越近,包括我在盲校体验生活的时候,会看到所有学生都是手拉着手,都是明眼人去帮助盲人,弱视帮助全盲的。后来我才知道每个盲人学校都会有这样的培训,所有有视力有光感的,都要去帮助全盲的朋友,这种相互帮扶的现象是非常普遍的,所以你会觉得他们之间非常有爱,那种爱可能有时候明眼人是体会不到的。
宅叔
我与我的对白
P:据说你在拍《颐和园》的时候,写了近10万字的日记。能说说这事吗?
郭晓冬:对我来说,当时是希望能记录一下自己的感受,无处宣泄的时候就会想要写下来,写完会觉得非常痛快。
P:一般普通的逻辑是,会找朋友或者其他的渠道去宣泄。只是写日记,似乎少了沟通的过程。
郭晓冬:可能每个人的宣泄方式不同,我更喜欢用文字去发泄情绪。
P:算是一种自我沟通的过程?自己写完了也想明白了?
郭晓冬:对。当然对角色的感受和感触还是得去跟导演沟通的。
P:工作之余的爱好会是什么?
郭晓冬:工作以外可能就比较单一,平时拍戏也没有时间,所以不工作的时候会多陪陪家人,其次就是运动、看碟、看书。
P:你算是不太擅长社交的人吗?
郭晓冬:我不是特别擅长社交。
P:有一种叫做社交恐惧症听说过吗?
郭晓冬:没听说过,但你这么一说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可能就是很多人的时候会不知道该干嘛,我有时候也不是特别喜欢去那样的场合。但我觉得这并不是恐惧,只是更愿意享受那份宁静。
P:但这样的圈子里,似乎主动或者被动会需要参加这些场合。会有自己应对的方法吗?
郭晓冬:如果是工作,那当然是你必须要完成的了。其它的我还是会尽量回避掉。我觉得在这个行业里,为这份事业努力是必须的,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
演戏
畅快地活一回
P:作为一个演员,觉得最喜欢演戏的原因是什么?
郭晓冬:因为当演员的时候,我可以把在生活当中隐藏起来的情感,忘我地投入到角色身上去,我享受那种快感。
P:过的是别人的人生?
郭晓冬:对的,我眼睛里流淌着的是别人的眼泪,演绎的是别人的故事,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也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P:拍戏这么多年,后面要去接的话,希望接什么样的戏?
郭晓冬:我还是想拍文艺片。
P:有想好是哪个年代的吗?
郭晓冬:我不在乎是哪个年代的,但我觉得只有在文艺片里才能更贴近角色的内心。无论是小众片还是大众片,剧本的吸引程度和角色的个性特点会是我一贯的衡量标准。是我喜欢的,我就会想去演。作为演员,我还是希望更纯粹一点,一个演员要先踏踏实实地把戏演好了,再去说其他方面的事情。
P:有想过自己去导戏吗,我看有的采访里面有说?
郭晓冬:以后还是会考虑去参与一些制作吧。
P:如果让你去参与一部电影的制作,你会期待是什么样的题材呢?
郭晓冬:可能还是一些小人物的故事。
随性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P:结婚7年,会觉得变化在哪?
郭晓冬:多了一些牵挂和责任感。
P:你觉得太太对你影响最大的是哪个方面?
郭晓冬:她让我在生活上越来越不能“自理”了,她会帮我把生活上的事情都安排好,让我什么都不需要去做。当然在很多事情上,她也会鼓励我去做,包括《推拿》,我一开始很犹豫,但她觉得演员最难得就是遇到好剧本,所以一直鼓励我去接。
P:两个人在一起,你看中你太太的会是什么?
郭晓冬:合拍吧,两个人在一起还是先看合不合拍。庆幸她比较懂我,我也比较懂她。
P:有没有问过她,她看中你什么?
郭晓冬:她说了她看中我的质朴和踏实。
P:现在似乎很流行大叔,都说是到了叔时代?你自己怎么看待,会有很多人叫你郭叔吗?
郭晓冬:叫大叔比较多吧,郭叔倒没有。其实我的确是到了叔的年纪,但我本身不会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到了一定的年龄会收到不一样称谓,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角色转换。你前面是哥的时代,后面就会经历叔的时代。我觉得大叔时代对我来说会是一个很好的词儿。挺有意思的,也更有深度吧。
P:俗话有云:四十不惑。你觉得自己现在是算得上不惑的年纪吗?能清楚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而去努力?
郭晓冬:其实在我心里,我不会特意给自己去划分年龄段,一切顺其自然。我不会说我到了多大的岁数就必须得怎么样。我是一个比较随遇而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