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简《说命》考论

2014-04-09 01:23杨善群
关键词:武丁西王母礼记

杨善群

(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上海200235)

自清华简整理、公布以来,学术界各方的争议非常热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探索真相,畅所欲言,这对于史学的繁荣与进步,无疑是十分有益的。最近,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编撰的《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第3卷也由上海中西书局出版了。在这一卷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说命》上、中、下三篇,这是先秦时期的重要典籍《尚书》中的一部分。据编者介绍,今传《十三经注疏》中由唐孔颖达纂定《尚书正义》中的三篇《说命》,“前人已考定为伪书”;而此次发现的清华简《说命》三篇,与上述伪书“全然不同”[1]121。不言而喻,这清华简《说命》,当然是《尚书》的真品了。

然而在阅读完这三篇竹简、释文和注释后,不禁疑窦丛生,实在无法相信,它是《尚书·说命》的原本。为探明清华简《说命》的真实情况,本文拟从以下四方面作一考论,与有关专家学者们共同探讨。

一、神怪故事——非《尚书》所宜有

清华简《说命上》有这样一段记载①为便于排版和阅读,文中古字一律改为现今通行字,编者标点错置者亦予改正。:

天乃命说伐失仲。失仲是生子,生二戊(牡)豕。失仲卜曰:“我其杀之;我其已,勿杀:勿杀是吉。”失仲违卜,乃杀一豕。说于围伐失仲,一豕乃旋保以逝。乃践,邑人皆从。一豕随仲之自行,是为赤俘之戎。[1]122

这里所叙述的,应该是戎狄部落的一支“赤俘之戎”如何诞生的神怪故事。据说傅说原来是“失仲使人”[1]122,即失仲的役夫。但某日“天乃命说伐失仲”,当时失仲正要“生子”,却生了二头公猪。失仲要杀掉他们,然而占卜说“勿杀是吉”,最后失仲还是违卜而“杀一豕”。当傅说围伐失仲时,剩下的一豕进行保卫,然后逃走。于是失仲之邑被伐灭,邑人皆服从傅说。而一豕随失仲“自行”至某地,在那里繁衍生息,这样就成为“赤俘之戎”。

此神奇故事有许多怪点:一怪“天乃命说伐失仲”,试问“天”是怎样下命令的呢?二怪“失仲是生子”,却“生二牡豕”,即二头公猪。人而生猪,何等神奇!三怪失仲杀其一子即一豕,另一豕在傅说来伐时“保以逝”,即进行保卫然后逃逸,其动作如人而有灵性。四怪一豕随失仲“自行”至某地而繁衍,成为“赤俘之戎”,即戎狄部落中的一支。

像这样讲述某戎狄部落形成的奇异过程,它不可能是《尚书·说命》的原文,整部《尚书》从没有记录如此怪诞的故事,它与《尚书》固有的实录风格是水火不容的。《论语·述而》记:“子不语怪、力、乱、神。”朱熹《四书章句集注》曰:“怪异、勇力、悖乱之事,非理之正,固圣人所不语;鬼神造化之迹,虽非不正,然非穷理之至,有未易明者,故亦不轻易语人也。”[2]98如果孔子教授《诗》《书》,遇到《说命》中此神怪故事,他一定会进行抵制而“不语”,并将其删除。

查整部《尚书》中,仅《金縢》一篇记载有西周初年成王得周公书的神奇故事,其文曰:

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与大夫尽弁以启金縢之书,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王执书以泣曰:“……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王出郊,天乃雨,反风,禾则尽起……岁则大熟。[3]400-401

上述“天动威”的故事,也许是自然现象的巧合,在当时生活中是完全有可能的。但清华简《说命》所记:“天命说伐失仲”,人而“生二牡豕”,豕如人有灵性而进行“保”卫,豕“自行”至某地繁衍而成“为赤俘之戎”。这些神奇怪语,都是好事者的编造,在历史上不可能出现这样荒诞的现象。故清华简《说命》所记此神怪故事,为整部《尚书》所从来未见,与《金縢》所记的自然变化,不可同日而语。

还应该指出,清华简《说命》所记“天乃命说伐失仲”而成“为赤俘之戎”的故事,与整篇《说命》之文是脱节的,前后没有连续性。也就是说,这个神怪故事是游离于《说命》这篇记述王命傅说过程的文章之外,似乎是生硬地插进去的。

根据各方面的情形进行推断,清华简《说命》中的这段文字,很可能是战国后期怪诞故事风行后,抄录者为猎奇而将此传闻插入。晋代从古墓发掘得的战国竹简《穆天子传》,也有许多怪诞故事,如卷三记穆王会见西王母云:

吉日甲子,天子宾于西王母,乃执白圭玄璧以见西王母,好献锦组百纯……乙丑,天子觞西王母于瑶池之上。西王母为天子谣:“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西王母又为天子吟曰:“徂彼西土,爰居其野……嘉命不迁,我惟帝女……世民之子,唯天之望。”[4]10

穆王作为“天子”会见西王母,却“好献锦组”等贵重物品,说明西王母的地位非同一般。再看西王母为穆王所作歌谣称:“将子无死,尚能复来”,似乎她对人的生死能够掌控。西王母还吟道:“嘉命不迁,我惟帝女”,说明她是上帝的女儿,上帝赋予她永远的“嘉命”。最后她称穆王为“世民之子,唯天之望”,代表上天对穆王寄予厚望。从穆王对西王母的敬献和西王母对天子的唱吟来看,她分明是一个奉“天”“帝”之“命”来主宰“世民”的女神。显而易见,穆王会见西王母是一个编造的神话故事,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发生的。

笔者曾撰《〈穆天子传〉的真伪及其史料价值》一文进行考论,该文以充足的论据和大量的史实证明:“今存《穆传》并非纯粹是当年西周史官的实录,它的许多地方是经过后人的加工和伪造的。”[5]235清华简《说命》三篇,当与晋时发掘得的战国竹简《穆天子传》相仿,有后人添加和伪造的成分。“天命说伐失仲”而成“为赤俘之戎”的神怪故事,便是其中最显著的插入和伪造的内容。

二、傅说言论——庸俗而无所作为

《史记·殷本纪》载:殷王武丁即位后,“三年不言,政事决定于冢宰,以观国风”。据学者们的研究,武丁在这三年中,走访民间,思得辅佐。他早已认识在野服苦役的刑徒说,知其是治国贤才。为把刑徒说迎入宫中,武丁故意“夜梦得圣人,名曰说”,并“使百工营求之野”。在找到说而请其入宫后,武丁“与之语,果圣人,举以为相”[6]102。从《史记》这段记述来看,武丁与傅说之间,必有一番恳切的交谈。傅说的言论一定表现出其有非凡的睿智卓识,因而武丁判明其确实是“圣人”,并立即任命为“相”。毫无疑问,武丁与傅说之间的恳谈,一定会在《说命》中有所记述。

然而综观清华简《说命》三篇,傅说与王只有两段极短的对话。其一在上篇,王讯问说曰:“帝抑尔以畀余,抑非?”其意为:“天帝将你给予我,不是吗?”说对曰:“惟帝以余畀尔,尔左执朕袂,尔右稽首。”其意为:“天帝将我给予你,你左手执我衣袖,向右磕头至地。”王曰:“亶然。”[1]122意即“诚然”,按此去做。其二在中篇,王问说曰:“汝来惟帝命?”其意为:“你来是奉天帝的命令吗?”说曰:“允若时。”[1]125意即:“诚然如此。”

傅说与王的对话,在清华简《说命》中就这样极短的两段。这两段对话,实在平庸乏味,一点也看不出傅说有什么治国的才能,更不要说是“圣人”了。这些极其庸俗、毫无深意的对话,在整部《尚书》中都很少见,可能是编造出来的。傅说在《说命》三篇中,只说要王“磕头”和“诚然如此”这样无所作为的两句话,与傅说胸怀大志、欲报效国家的精神面貌完全对不上。他的诤谏君王的睿智和治国方略的卓识,在清华简中丝毫未见。傅说在这些对话中所显示的形象,恰如一个浑浑噩噩、苟且度日的庸夫,对方说什么他就承认什么的傻瓜。

再看被清华简定为“伪书”的今传《十三经注疏》中的《尚书·说命》,所展示的完全是另一番情景。在《说命》上篇,当殷王武丁“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之后,傅说立即对王作了回应。《书·说命上》记:“说复于王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后克圣,臣不命其承,畴敢不祗若王之休命!’”[3]295傅说以“木从绳”为比,指出君王“从谏则圣”,如君王能够圣明,臣下不待承命都能尽心尽力,谁敢不敬顺王之美命!傅说所阐述的是一幅多么顺畅的上下同心协力的美景!

《书·说命中》更记傅说向王的进谏曰:

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设都,树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师长,不惟逸豫,惟以乱民。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惟臣钦若,惟民从乂。[3]295-296

傅说指出:君王“建邦设都”,设立各级官职,“不惟逸豫,惟以乱民”,即不是为了安逸享乐,而是为了治理民众。接着,他又描绘了一幅上天聪明、君王守法、臣下敬顺、人民安康的美妙境界。于是,王称赞道:“旨哉说,乃言惟服!”意即:“美好啊,傅说,你的言皆可施行。”然后,傅说又讲了一番富有哲理的话。《说命中》记:

说拜稽首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王忱不艰,允协于先王成德,惟说不言有厥咎。”[3]299

因为王谈到皆可施行,傅说又讲了一番知易行难的哲学道理。他指出,王心诚而觉不难,是信合于先王成德。傅说多次进谏陈述治国要点,他认为不言是有罪过的。

对比《尚书·说命》中傅说对王所发许多建设性的明智言论,再看清华简《说命》中傅说对话庸俗而无所作为的样子,可以推断:清华简中傅说大量向王谏诤的治国建议,被后人遗失或删改,又编造了一些要王“磕头”和“诚然如此”等庸俗而无所作为的话,将清华简《说命》弄得面目全非。

三、王的命语——冗长而不切实际

清华简《说命》三篇中,王的命语最多。下篇一连用了六个“王曰”[1]128,如加前面缺简的一个,共连续七个。这些连篇累牍的“王曰”,除了与《国语·楚语上》讲述武丁得傅说故事中的话有些雷同之外,大多平庸乏味,且不切实际。

例如《说命中》记殷王武丁的命语曰:

且惟口起戎出好(羞),惟干戈作疾,惟衣载病,惟干戈生(省)厥身。若抵不视,用伤,吉不吉。[1]125

这段话的大意是:“如口出令不慎,会引起兵事,出现羞辱;动干戈会引发灾疾;衣服授之不当,也会造成病乱;授干戈应省视其身,不可任非其人。如拒而不视这些,会对国家造成伤害,吉事变成不吉。”“王曰”这些话,对于傅说这样一个刚刚入宫的刑徒,有什么用?难道傅说会“口起戎出羞”?会动“干戈作疾”?会“抵不视用伤”?如此等等。况且,前面王已命说:“若金,用惟汝作砺”;“启乃心,日沃朕心”[1]125,态度极其谦逊;后面却用如此一番话来教训傅说,岂不自相矛盾?上述这些话,倘若是傅说对王的谏言,倒很合适;如作为王的命语来教训傅说,完全错乱失当。被清华简当做“伪书”的《尚书·说命中》有“惟口起羞”几句类似的话,正是傅说向王的进谏,词意恳切,合情合理。显而易见,清华简《说命》以傅说向王的进谏之言,当做王对傅说的命语,完全把事情弄颠倒了。且王的这段命语,两个“干戈”,词语重复;“惟衣载病”,此言不通,难以理解。

清华简《说命下》还有一段王对说的命语,也莫名其妙。其文曰:

昔在大戊,克渐五祀,天章之用九德,弗易百青(姓)。惟时大戊谦曰:“余不克辟万民,余罔坠天休,式惟三德赐我,吾乃敷之于百青(姓)。余惟弗雍(壅)天之嘏命。”[1]128

综观这段命语,都是用来赞美先王大戊(即太戊)的,称他能进行“五祀”,拥有“九德”,不轻视百姓,并引了不少他自谦的话。这一段长文,大谈太戊的品德与谦虚,武丁为什么要以此命说,他没有讲。通观清华简《说命》三篇,一些殷王命说之语,大多不切实际,用意含糊,大有拉长篇幅、杂凑成数之嫌。

再看《尚书·说命》中王对说的命语,除与《国语·楚语上》相似的一段外,还有许多命语,言之有物,王与傅说进行恳切的交谈,情真意浓。如《尚书·说命下》记:

王曰:“来,汝说,台小子旧学于甘盘,既乃遁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暨厥终罔显。尔惟训于朕志:若作酒醴,尔惟麴糵;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尔交修予,罔予弃,予惟克迈乃训。”[3]299-300

这段王的命语,先谈自己的身世。武丁的父亲小乙,为了培养自己儿子的治国才能,让他“遁于荒野”,深入民间,并拜深通大义的哲人甘盘为师。现在武丁又找到了傅说,他更加求知心切。“尔惟训于朕志”,“予惟克迈乃训”,表达了武丁决心接受傅说教训的坚强意志。

对比清华简和《尚书》中的两篇《说命》,其王的命语也有很大差异。前者空泛,用意含糊,不切实际;后者内容充实,感情真挚,王与傅说有着相当融洽的精神上的交流。显然,清华简《说命》中王的命语,是后人遗失、删改后又拼凑起来的,因而前后不连贯,《说命下》篇接用七个“王曰”,甚至把傅说的进谏之言也当成王的命语。这些都值得学者们深思。

四、他籍引文——多数杳无踪影

古代典籍引《说命》之文,以《礼记》为多,其篇名都误作《兑命》。清华简《说命》编者在“说明”中已提到:有《国语》、《孟子》和《礼记·缁衣》的两段引文,“可在竹简本里找到”;但大多数引文,“不见于竹简本”[1]121。这些引文包括:

1、《礼记·文王世子》引《兑(说)命》曰:“念终始典于学。”[7]764此句《礼记·学记》也有引用,可见是《说命》中的名句,而清华简《说命》中却无此言。

2、《礼记·学记》又引《兑(说)命》曰:“学(敩)学半。”孔颖达疏:“上‘学’为教,音敩,下‘学’者为习也,谓学习也。言教人乃是益己,学之半也。”[7]1226教人乃自己得益,是“学之半”,此言很有道理。新《辞海》亦有“敩学半”条,称其文出自《书·说命下》,“谓教人时才知道有困难,要学习,这样就等于学习的一半了”[8]1473。然清华简《说命》三篇,此语亦不见影踪。

3、《礼记·学记》又引《兑(说)命》曰:“敬孙务时敏,厥修乃来。”孔疏:“若敬孙以时,疾行不废,则其所修之业乃来,谓所学得成也。”[7]1233此言也很有道理,惟清华简《说命》亦无其语。

4、《礼记·缁衣》又引《兑(说)命》曰:“爵无及恶德,民立而正事。纯而祭祀,是为不敬。事烦则乱,事神则难。”[7]1773《缁衣》此段引文有错乱。查《尚书·说命中》记傅说对王的进谏曰:

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德,惟其贤……黩于祭祀,时谓弗钦。礼烦则乱,事神则难。[3]298-299

比较上述两段文字,可知《缁衣》所引“爵无及恶德,民立而正事”,论述不全面,不清楚。而《尚书·说命》“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德,惟其贤”,任官命爵并重,论述全面,文句通顺流畅。又,《缁衣》所引“纯而祭祀”,难以理解,实乃“黩于祭祀”之误;祭祀是一种礼节,故“事烦则乱”乃“礼烦则乱”之误。用《尚书·说命》进行校勘,《缁衣》所引《兑(说)命》文意乃涣然冰释。可惜此条引文,清华简《说命》三篇亦杳无踪影。

上述《礼记》各篇所引《兑(说)命》的四条内容,清华简《说命》均只字未见,编者称“是由于《说命》的传本有异”[1]121,恐怕是很难说得过去的。观《礼记》所引《兑(说)命》那么多的文字,可以肯定,在《说命》中傅说向王进谏,有大量篇幅谈到有关学习、任命官爵和祭祀之礼应该如何进行等内容。清华简《说命》对此无片言只语,只能说明其文被人删改,并非先秦时期流行的《尚书》原文。

再看《尚书·说命》三篇,上述《礼记》所引的四条内容,都赫然在目。除“爵罔及恶德……黩于祭祀……”一条在《尚书·说命中》已见上引外,其他三条见于《尚书·说命下》。其文记傅说对王曰:

惟学逊志,务时敏,厥修乃来。允怀于兹,道积于厥躬。惟敩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德修罔觉。

孔传云:“学以顺志,务是敏疾,其德之修乃来。”“信怀此学志,则道积于其身。”“教然后知所困,是学之半。终始常念学,则其德之修无能自觉。”[3]300-301其末句意为:在不知不觉中道德修养得到提高。这是傅说谈对学习的体会,以此进谏于王,希望王不断学习,提高道德修养,则国家的治理和兴旺将指日可待。这段文字,自然亲切,包含着深刻的道理和浓厚的情意,绝非根据引文能够编造出来的。

考论至此,事情已经十分清楚:清华简《说命》三篇,掺杂着荒诞的神怪故事,傅说言论庸俗而无所作为,王的命语冗长而不切实际,他籍引文多数杳无踪影;而《尚书·说命》三篇,没有神怪故事掺杂其中,傅说言论睿智而富有哲理,王的命语内容充实而感情真挚,他籍引文都可以在篇中找到,还可以校正某些引文的错讹之处。两者相较,何者为真,何者被人删改和伪造,可以一目了然。

最后,还必须对清华简编者关于《尚书·说命》三篇“前人已考定为伪书”的意见,作些申论。所谓“前人考定”云云,乃是指南宋以来,特别是清代至近代,疑古思潮泛滥时期的不少学者所作的考证,其中以阎若璩的《尚书古文疏证》[9]为代表。自改革开放以后,许多学者已做了大量的拨乱反正工作,集中体现于《先秦伪书辨正》[10]和《审核古文〈尚书〉案》[11]等著作的出版。古文《尚书》是西汉以来长期流传的古文献。《汉书·景十三王传》记景帝时“献王所得书,皆古文先秦旧书《周官》《尚书》……之属”[12]617可见除鲁恭王坏孔子宅而得古文《书》之外,其他地方古文《尚书》亦多有发现。魏晋之际,古文《尚书》的流传形成明确的传授关系。据著名史学家陈梦家考证:古文《尚书》“自郑冲到梅颐的传授,皆有史籍可考,其时、地、人三者都相符合”[13]117。因而,古文《尚书》不可能出于伪造。然而由于历史的特殊原因,特别是清初阎若璩,用二难推理[14]118-140、吹毛求疵、虚张声势[15]284-302、颠倒先后等八种不正当的辨伪方法,歪曲事实,欺骗读者,把古文《尚书》定为“伪书”。清华简编者不应重复疑古时代的错误,而应该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比较清华简和《尚书》两篇不同的《说命》,作出理智的分析和结论。

[1] 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第3卷下册[M].上海:中西书局,2012.

[2] 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3] 李学勤.十三经注疏整理本·尚书正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4] 郭璞,注.穆天子传[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5] 杨善群.《穆天子传》的真伪及其史料价值[M]//中华文史论丛第五十四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6] 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2.

[7] 李学勤.十三经注疏整理本·礼记正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8] 辞海编辑委员会.辞海[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79.

[9] 阎若璩.尚书古文疏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10] 刘建国.先秦伪书辨正[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4.

[11] 张岩.审核古文《尚书》案[M].北京:中华书局,2006.

[12] 班固.汉书[M].长沙:岳麓书社,2009.

[13] 陈梦家.尚书通论[M].北京:中华书局,1985.

[14] 杨善群.评阎若璩的二难推理[M]//北京大学《儒藏》编纂与研究中心.儒家典籍与思想研究:第四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

[15] 杨善群.评阎若璩的虚张声势法[M]//上海社会科学院《传统中国研究集刊》编辑委员会.传统中国研究集刊:第十一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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