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审美的心理因素来谈如何让诗歌译文再现审美价值
——以俳句的汉译为例

2014-04-06 07:31鹿鸣昱
关键词:俳句译诗原文

鹿鸣昱

(南京农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从审美的心理因素来谈如何让诗歌译文再现审美价值
——以俳句的汉译为例

鹿鸣昱

(南京农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诗歌作为一种文学体裁,具有它独特的审美价值。在鉴赏诗歌这一审美过程中,诗歌的原文读者可以从其外在直观的形式美与内里蕴藏的意境美中获得美的享受。对于诗歌译文的读者来说,则需要通过诗歌译文来获取其审美价值,所以诗歌译文的目的则是力求帮助译文读者能够获得与原文读者等同的审美价值。文章以审美的心理因素角度出发,分析审美感知、审美想象、审美理解这三个审美心理因素和诗歌以及诗歌译文的关系,并且以日语俳句的中文翻译为例,考察怎样通过诗歌译文来再现原诗的审美价值。

诗歌;审美价值;心理因素;日语俳句;诗歌翻译

一、引言

诗歌是运用凝练而富有节奏韵律的语言,以丰富的想象和深邃的意境来高度集中地反映社会生活、表达思想感情的一种体裁(李华,2006)。诗歌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具有潜在的审美价值,这种审美价值通过读者的鉴赏才能最终得以完成和实现。我们在品读诗歌之时,往往要在自己的生活积累和审美经验的基础上,结合诗中的种种意象展开丰富的想象,从最直观的形式美到内在蕴含的意境美,一层层不断深入诗人透过诗歌给读者描绘的世界。而当我们在品味一些外国诗歌作品时,很多情况下要依靠翻译才能获得这种审美体会,所以诗歌译文在外文诗歌的鉴赏过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诗歌是文学中的一种特殊体裁,它不同于散文、小说等,它除了具有凝练、和谐的特点之外,还具有鲜明的节奏感。以日语和歌、俳句为例,它们有固定的字数限制,形成统一的节奏模式,在诗歌表现中,可以使诗的情绪宣泄程式化和规范化(张继文,2005)。译者必须要同时考虑到外在的节奏模式和内在的意境传达,才有可能让译文读者获得应有的审美感受和价值。在如此种种情况下,想要从外国诗歌中获得同等的审美体会和价值,就更加需要提高诗歌翻译的精准度。

二、从审美的心理因素谈日语诗歌翻译

在传统美学研究中,一般从认识论哲学的框架去分析审美心理,从而把参与审美过程的心理因素概括为感知、想象、理解等要素(唐孝详,2006)。鉴赏诗歌也是一种审美的过程,即当我们在鉴赏诗歌,从诗歌中获得审美价值时需要运用到感知、想象、理解这几种心理因素。所以下文笔者将从心理因素的角度出发,结合原诗、译诗之间的比较鉴赏,谈谈日语诗歌译文中的审美价值。

(一)审美感知与诗歌译文

我们在审美的过程中,必须通过感觉和知觉与审美客体发生关系,才能形成对审美客体的完整认识。这其中对于审美客体的感觉和知觉就是审美感知。季水河在其《美学理论纲要》中提出,审美感知是最富感性特征的审美心理机制(季水河,2011)。是因为人们的审美感知是以直觉的形式,从客观事物中反映而来的。通过审美感知所获得的主要是形式美(钱勤来等,1994)。而对于诗歌来说,形式美即是其格式美、韵律美、节奏美。这些外在感性形式使人直接产生美的享受,这种最初的审美快乐是诗歌的审美价值中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原文诗歌通过其形式美使读者获得初步直观的审美快乐,那么译文诗歌又能做到何种程度呢?以日语俳句为例,徘句是由5、7、5共17音组成的一句形式的短诗,俳句中的5、7、5结构是一种句内节奏(刘德润,1986)。这种上五、中七、下五的句内节奏配合着日语中特有的音拍,以及音调、音韵的变化,使得俳句中的17的音此起彼伏,抑扬顿挫,形成了一种富有美感的旋律,使读者在形式上获得审美体验。但是对于俳句译文的形式,各个翻译者们都自己的见解。

如松尾芭蕉的《古池》——“古池や蛙飛び込む水の音”。周作人先生将其译为,“古池——听青蛙跳进水里的声音”,虽然完全忠实了原句的意思,可是却失去了诗的结构、韵律以及节奏感,换句话说,就是这句译文只是普通的一句话,而不是诗,没有诗的形式美。当译文读者去品读这句话时不会从外在形式上获得审美感受,所以较原文来说,审美价值就大大打了折扣。

当然,除了这种白话译法,还是有很多译者坚持将译文也用诗的形式来呈现。但同时就译文诗应该采用何种形式这一问题,也引起了广泛讨论。其中,有这样几种有代表性的观点,一是完全继承日语俳句的格式,即译文诗也采用5、7、5的格式。如“ 幽幽古池畔,青蛙跳破镜中天,丁冬一声喧。”(陈德文译);“古池秋风寒,孤伶伶蛙纵身越,入水声凄然。”(宁粤译);“闲寂古池旁,青蛙跃进池中央,扑通一声响。”(叶渭渠译);“幽幽古池塘,青蛙入水扑通响,几丝波纹荡。”(陈岩译);二是用5-5的格式翻译。如“蛙跃古池内,静漪传清响”(彭恩华译);“苍寂古潭边,不闻鸟雀喧。一蛙穿水入,划破镜中天。”(姜晚成译);“古池幽且静,沉沉碧水深。青蛙忽跳入,激荡是清音。”(檀可译);三是采用“一词加一句”的形式翻译。 如“古池,蛙纵水声传。”(金中译);四是采用3-4-3形式翻译,如“古池塘,青蛙入水,发清响。”(李芒译);第五种采用4-7形式来翻译,如“古池塘呀,青蛙跳入水声响。”(林林译);“古池幽静,跳进青蛙闻水声。”(李芒译)。

这几种译文格式都有各自的可取之处,但对于怎样从俳句译文中获得形式美这一问题,笔者自己的看法是,首先要有直观上的节奏感和音律美。俳句是日本的一种定型诗,有着固定的格式和节奏,这种外在的形式使人们在欣赏俳句时,看起来精炼浓缩、句内结构分明,读起来流畅和谐、琅琅上口,听起来抑扬顿挫、有节奏感和音韵美,这应该就是原文读者从中获取的审美感知。那么译文也应该力求达到同样的效果,因为中文和日文之间存在音节、音拍等的差异,所以笔者认为可以不用太过拘泥于5、7、5的形式,而应该注重考虑怎样的形式才能使译文读者更适应更喜爱。中国人在作诗、品诗时普遍都很注重节奏和押韵,所以要想使中国读者理解和接受必定要在形式上做到这两点。同时应该保持俳句原本含蓄简洁的风格,另外还可以发挥中文的优势,在译文中灵活运用修辞手法,使得译文更加生动、富有音乐性。如此一来便也能使译文读者获得视、听、说三方面的直观美感。其次,俳句是用文言创造的一种格律诗(贺明真,1996),所以在汉译中运用类似文言一类比较古典的辞藻,使得译文可以再现古雅情趣,更添古典氛围,笔者认为这也是形式美的一种。

(二)诗歌译文带来的审美想象

1.赏析俳句过程中的审美想象

审美想象是在记忆表象的基础上,经过有目的地组织和改造,创造新的艺术形象或情境的心理过程(李萍等,2006)。我们在读诗时,通常都是以自己的审美经验为基础的,透过诗人所描绘的种种意象,加上自己的想像和联想,再现出诗中真正蕴含的意境,并在此过程中获得审美愉悦感。所以能够引起想象和联想的因素就非常重要了,这里所说的因素就是诗中的意象。意象是诗人的思想、情感、观念意识等与自然、社会各种客体的具体物象、事象的结合(刘芳,2012)。在俳句中最典型的意象,应该是季语。季语又称“季题”、“季之词”,是在连歌的发句和徘谐中用以表示季节、凝缩季节感觉的词(姚文清,2002)。季语在表面上虽然只象征着季节,但是对于整个俳句的表达和理解却是至关重要的,它甚至是整个俳句的灵魂。一般情况下,一个俳句一定会有季语的存在,在俳句日积月累的发展中,季语被赋予了象征性、暗示性和寓意性的作用,用来表达作者某种特定的情感。例如,“生き残った 虫のひとつは 火をめぐる。”译文为,“残存一小虫,绕灯飞旋仍不停,徒劳命将终。”其中的“虫”则是表示晚秋的季语,除了暗示季节之外,此意象还指作者自己。作者在深秋的夜晚,看见一只孤独的飞虫不停地围绕着烛火旋转,不知疲倦地飞虫也许很快就要落得葬身火海的下场。作者从这情景联想到自身的惨状,孑然一身、碌碌无为,悲叹自己无法掌握命运。当然,除了季语之外,俳句还有其他意象,从直接或间接的角度提示读者作者所处的环境和所要抒发的情感。我们在读俳句时,通过种种意象去体会作者的心境,与作者进行情感的交流,从而获得更加深入的审美体验,这一过程就是俳句的审美想象。

2.译文带来的审美想象

如上文所说,想象是从诗中的意象开始的,但是中日两国读者在生长环境和文化背景上都存在差异,所以由同一意象而引起的想象也会有差异。对于这种情况,笔者认为译文应当借助一些“辅助手段”来使译文的审美想象尽量接近原文的效果。例如芭蕉的俳句“夏草や 兵どもが 夢の跡”,这句俳句有两种译诗,一是“夏日草凄凉,功名昨日古战场,一枕梦黄粱”;二是“往日兵燹之地,今朝绿草如茵”。笔者认为第一首的译诗要略微胜过第二首,先从表层来看,第一首译诗中的意象更忠实于原文,第二首译诗中没有出现“梦”的意象,对“夏”这一意象的提示也不够明显。而第一首译诗的好处不仅仅在于忠实了原文中的意象,更在于它借助了一些“辅助手段”来帮助译诗读者想象。这句俳句如果用白话来理解,那么整句的意思是,现在看到夏天的绿草茂盛,就使人想到当年在此地打仗的武将们,至今他们的向往都想梦一般消失。第一首译诗中,在“梦”的意象出现同时,译者还自己添加了“黄粱”这一意象。对于中国读者来说,很快就会联想到“黄粱一梦”,我们常常用“黄粱一梦”比喻虚幻的梦境和不可实现的欲望 (郝景江等,2009)。译者借助“黄粱”这一“辅助手段”能够更快更好地带领译文读者进入原文的情境,引导读者自然而然地想象出英勇的武士当年征战沙场,可如今他们的夙愿却已化为虚无缥缈的梦境,如此一种破败、潦倒的情境,使读者切身体会作者的无奈感慨和绵绵愁绪。对于中国读者来说,“黄粱”就是我们从诗中找到共鸣的一把钥匙,译者增添了这个“辅助手段”,为译文读者大大增加了审美想象的空间。

但这个“辅助手段”应该添得恰如其分,否则只会限制译文读者的想象空间。例如芭蕉的另一俳句 “秋深き 隣は何を する人ぞ”,这句也有两首译诗,一是“秋意日深沉,思绪无端度彼邻,可是素心人”(王树藩,1984);二是“晚秋深夜里,邻家灯火映窗台,不知做何故”。第二首译诗比原文要多了“灯火映窗台”的意象,看上去好像更加具体实在,可是实际上却会让读者的想象空间局限于 “邻居家点的灯透过窗户发出光亮,不知道他们正在做什么”这样一个较为狭隘的框架中。对此俳句原文的理解可以参考俳人岛田青峰的解读,到了深秋,自己的思绪也变得宁静。素日里那些对人生和生死的思考也静静地浮上心头。住在旁边的邻居究竟是怎样的人呢,会像自己一样思考人生和生死吗?还是所思所想和我的大相径庭呢?从这样的角度去品味原俳句就会发现原文中所蕴含的诗意,以及作者渴望找到志同道合者的心愿。第一首译诗既较为完整地表达了原文的内容,又保持了原文含蓄的特点,相较之下第二首译诗添加了意象却反而失去了原文的意境,降低了审美价值。

3.诗歌译文中的审美理解

审美理解是人在审美过程中对主体与审美对象的互相联系、内容与形式的审美特性以及规律的认识、领悟和把握(李萍等,2006)。对于俳句,我们从中获得的审美理解不能仅仅停留在它的形式美以及联想和想象上,而应该在此基础上去试图理解俳句中蕴藏的某种文化理想和价值追求。对于俳句的译者来说,他们的任务就是要帮助译文读者做好好审美感知和审美想象的铺垫,让译文在最大程度上再现原文的直观形式美和内在意境美,给读者多方面美感享受的同时引导读者进入更深刻的审美理解。

在对俳句汉译的研究中,一个争论的焦点就是如何协调俳句汉译的形式和内容之间的关系。有的译者主张形式优先,叶维廉在《中国诗学》中提出,“为了达到感情和思想的生成状态,诗便消弛文字的述义性,转而依赖一种音乐与绘画的结构或程序”(叶维廉,2006)。所以赞成俳句汉译时形式优先的译者们认为,在翻译俳句时应当看重在新的语境中音义结合的创造性,而不是概念意义的准确性(吕俊,2001)。另一方面,有的译者认为如果过分注重形式,而忽视了对俳句中意境的理解和概念的传达,则会造成“貌合神离”的后果,因此他们主张在俳句汉译时,最重要的是表达出原文的意象,启迪译文读者对于原文意境的再现。

笔者认为俳句既然是诗歌,就要首先具备诗的“形”。诗歌之所以不同与其他的文学体裁,就是因为它语言凝练、结构跳跃、富有节奏和韵律。当俳句的原文读者去鉴赏俳句时,最先获得的就是它的外在形式美。所以在翻译俳句时,也要让译文读者能够首先从直观上感知这种诗歌才有的形式美,因此我们必须用诗歌语言去翻译俳句。其次,俳句译文要在忠实表达原文内容的同时,增添一些有助于译文读者想象和理解的成分,尽量帮助译文读者跨越文化背景的障碍,建立与作者之间的情感纽带,但不能想当然的添加一些多余的成分,以免破环原文的意境,干扰了俳句精简含蓄的风格。总结来说,俳句译文的形式与内容在次序上是形式优先的,但是在重要程度上二者处于同等地位。

三、结语

优秀的俳句译文应当做到以简洁的诗歌语言、跳跃的结构、富有韵律的节奏来使译文读者从直观的审美感知上获得初步审美愉悦。同时为了促进译文读者能够有更好更宽广的审美想象,在翻译俳句的意象内容时,可以在忠实原文意象的基础上,添加一些“辅助性”意象,使译文读者能够更加顺畅地找到与作者之间的共鸣,带领译文读者能更快进入更高层次的审美理解阶段。但是同时也要注意俳句内容的翻译不能太过直白,否则有损俳句精炼含蓄的风格,妨碍译文读者从原文中体会应有的意境和氛围。

俳句的翻译还应该重视的是怎样协调形式与内容的关系,俳句译文的形式美应该在次序上优先于俳句译文的内容美,而俳句译文的内容美对于译文读者所获得的审美价值来说具有重大作用,因此在重要性上和形式美有同等地位,不能为了形式而忽视了原文的内容和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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