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征高额房产税对穷人有利

苏振华

中国财政部部长楼继伟3月6日在十二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今年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推进房地产税的立法。这算得上是开征房产税正式被纳入政治议程，一旦立法通过，开征就是指顾间事了。

开征房产税是否合理，是非是清楚无疑的。作为一种财产税，房产税是在持有不动产这一环节缴纳的税收。美国是开征房产税的国家，其征税的逻辑是清晰的：地方性须提供地方性公共服务如教育，钱从哪里来？本着谁受益谁付费的原则，地方性公共服务是由本地居民享有的，拥有房地的本地居民意味着是受益者，他们应该为之缴纳税收；为此应开征房产税，这是地方政府为了提供地方性的公共服务而收取的一种地方性税种。但是，我国在土地出让这一环节，政府已经收取了70年土地使用费用，也就是说，政府在土地出让时，已经一次性收取了70年的“房产税”，那么再开征房产税在逻辑上就成了一种重复征税，这当然是不合理的。要么放弃收取土地出让费、要么开征房产税，二者只能是居其一。民众反对征税，几乎是当然的选择。

可是，希望政府取消土地出让金、让土地供需双方自由买卖，只要不是天真到极致，就应明白这是没有半点可能性的，土地在相当长的时期内还将由政府来垄断供应。目前地方政府严重依赖土地财政，由政府划拨土地建造大量廉租房和经济适用房也根本不可能，在市场上购买商品房是民众获得自有产权住房的基本渠道。

开征房产税通行的逻辑并不存在。不过，若以遏制炒房为理由而开征房产税，在目前中国特定的房地产市场格局上，是说的过去的。

拥有自有住房，是影响中国人幸福、尊严感和安全感的一个关键因素。国人对自有住房，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偏好，这一偏好的形成，从社会结构角度可以给出很多解释。但无论如何，国人的这一偏好是真实存在的，并对人们的行为选择产生了重大影响，年青人要是没有自有住房，就几乎很难找到女朋友。于是乎，无论房价高到了怎样离谱的程度，可以看到的事实仍然是，寻常收入水平的市民，既便是到处告贷，把夫妻双方父母一辈子积攒的一点点可怜的积蓄借过来，也要凑齐一份首付，然后背负年长日久的债务也在所不惜，总之就是要拥有一处属于自己的住房。

对于国人的这一偏好，仅仅从道德角度将其解读为“陋习”、“陈腐观念”是无意义的。对一个共同体内的民众来说，偏好是千百年来形成的一种观念，已然形成的偏好即成为一种事实，无论某种偏好被认定为是“理性”还是“陋习”，都无法改变偏好就是一种事实。作为一种事实而呈现的观念，任何偏好其实都是无好坏之分，偏好即是人性的组成部分之一。缘于此，属于自己产权的住房，其性质在中国并不仅仅只是一种可供居住的物质，而是成了类似于粮食这样的生活必需品，无论是价格多高，任何人都得买。

公共政策应以满足民众偏好为基本目标，政府应该保障民众获得基本生活必需品，这是断然的道理。尤其是在当下的土地制度之下，让民众获得自有住房，更是政府不容推卸的责任。为什么房价畸高，可以给出很多解释。但无论如何，炒房者众是推高房价的一个关键原因，拥有几套几十套住房的“房叔”层出不穷是不争的事实。

对任何政府来说，除非政府能发放足够的补贴，都应该不允许炒作尚为短缺的基本生存必需品。基于这些事实，管理层的政策目标只能是定位于不允许炒房，户均只能拥有一套住房，不要把房产当成一个投资品，已经买了房的家庭就不要再买了，大家以市场化的方式来同吃一碗大锅饭，最终让商品房回到消费品和民生产品的属性上来。

缘于此，管理层应该出台彻底遏制炒房的政策。过去这些年，出台了多少以遏制炒房为目的的政策，数都数不清了，房价也一直在扶摇直上。还有没有有效的政策可供选择？是有的，这就是开征房产税，而且必须是高额房产税。如果房产税率定的足够高，高于持有房产的出租收入，则住房作为投资品的功能就丧失了，如果税率定的太低，就起不到遏制炒房的效果。当然，按照上述逻辑，一套房是不能征税的，只要是户均一套房，无论多大，都不应该征税。而对多套房征税时，则应该累进开征，即拥有的套数越多，税率应越高。但要是某户有多套小面积房子，则应该是扣除一个人均面积后再开征。

开征房产税，第一个效应是迫使多套房主大甩卖。如果开征高额房产税，持有多套住房入不敷出，房主显然只能选择抛售房产，再加上炒房客绝迹需求大幅萎缩，房价势必大跌。第二个效应，地价由房价决定，房价大跌地价也就会大跌。由此产生的第三个效应是，开征高额房产税实质上等同于减税：少支付地价等同于减税，而炒房客绝迹政府也征收不到多少税收，其实质效应是民众支付的总税负减少了。

但这一理想化效应不大可能出现，因为开征高额房产税会存在利益分化。开征高额房产税后，对一套房主无影响（房价下跌导致资产价值缩水倒是免不了的），房价下跌无房户受益，多套房户利益受损，地方政府卖地财政萎缩。在这一利益格局下，一套房或无房户应会支持开征高额房产税。但是，地方政府和多套房户当然会持反对立场。如果税率定的不算高，同时地方政府饥饿供地的话，简单的供需分析就能得出结论：税负将会被转嫁给购房者从而推高房价地价，无房户将成为受损者。

未来的中国房产税将如何开征，会征收高额房产税吗？我的看法是悲观的，原因很简单：政策的主导者不大可能出台不利于自己的政策。而且，即便制定不算低的税率，地方政府减少供地仍然会推高地价房价，地方政府每年卖多少地，中央政府总是管不了的。在这一意义上，指望房产税降低房价是不大可能的。

在目前的体制下，政府要征税，民众是挡不住的。但民众应知晓一点：开征高额房产税对穷人是有利的、且实质效应是减税；但高额房产税是不大可能出台的，更大的可能是房产税率不会高于1%，且地方政府收缩供地，于是乎，劫贫济富将再一次上演。

很希望我的判断是错误的，管理层已放出了狠话，要“壮士断腕”打破利益集团。房地产税立法会如何推进，民众不妨拭目以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