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波 李丹琳 刘喜平 潘海邦
1900年敦煌莫高窟打开了封闭近千年的藏经洞,发现了约5 万卷六朝和隋唐五代时期写录的卷子书籍,轰动了中外学界,这就是举世闻名的“敦煌遗书”[1]。敦煌遗书中的医药文献,主要包括医理类、本草类、针灸类、诊法类、藏医类、医方类等六方面内容。20世纪以来对敦煌医学卷子的研究成绩是辉煌的,前景是很广阔的,但也应该看到,对敦煌医学的开发研究还远远不够,尤其在护理学方面的研究处于空白。其实敦煌遗书中有关护理学方面的记载相当丰富,记载的方式为结合诊疗予以阐述。可见当时这些护理方法在疾病的治疗和调理方面起了重要的作用,也非常符合中医学发展中“医药护”合一的特点。笔者根据原文结合中外学者的研究成果就其用药护理方面进行探讨。
汤剂是中医临床最常用的剂型,根据药物性质及病情的差异,在配伍方面呈现很大的灵活性。煎药方法是否适宜,对汤剂的疗效有很大的影响,因此历代医家都颇为重视。敦煌遗书中医理类、本草类、医方类等卷子中涉及了大量中药汤剂煎煮的方法,详细到煎药用水的水质、水量、煎药时间、取药等内容。
如《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小泻肺汤,……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二升,温分再服,喘定止后服。”这里详实地记录了此方应用水来煮取,火候的把握在三升减少为二升时停止煎煮。敦煌古医方中列举类似的煎药方法非常多,不胜枚举。
敦煌古医方中煎药除了用水外,还用醋,处方中用到醋的有18 首之多,醋在敦煌遗书中名“酢”或“白酨浆”,有活血化瘀、通经开窍,益阴滋血、阳开阴阖,有表解表、无表敛正,抗菌消毒、止泻补虚,产后血晕、补虚祛瘀,消痈散肿、杀虫解毒,益甘补肾、阴起阳兴,美容护发、延缓衰老等功效,故广泛用于治疗内科、妇科、外科疾病[2]。如《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小泻心汤,……上三味,以酢三升,煮取一升,顿服。少顷,得吐瘥。”方中明确提出煎煮之剂为醋,是为醋的特殊功效所在。《杂疗病药方》(P.3378)(注1):“又疗发落,以诃梨勒二两,去心,毗梨勒二两,去子,阿摩罗二两,三物以醋、浆各二升,煎,去滓。洗头,一日洗五度,空煎阿摩罗二两,洗之以差。”也是以醋作煎剂外用的典型代表。
个别处方中根据所治疾病的特殊性还用到了极其特殊的煎药之剂,如《治病药名文书》(P.1467)丹雄鸡汤:“……鸡如食法,勿以水经腹,裹住肝心血,以水二斗,先煮鸡取一斗五升,去鸡肉,内余药,煎取四升,内鸡肝心血也。又煎取三升半,分五服,日三,夜一,余汤明旦服。”这种少见的类似于“煎汤取汁”的煎药方法在一些疑难杂症的治疗中体现较多。
对于水量的把握一般是以“升”及“斗”来测量,与之相应,火候也是以汤汁按“升”计煎煮到一定时间,下降到一定量的“升”时停止,也有用“沸”作火候控制的,即沸腾几次,这些火候的控制方法简便易行,尤其对于普通人群极易解释明白。
敦煌遗书中还提到了大量特殊药物的煎煮方法,按照要求煎煮中药能够最大程度发挥药物疗效,降低药物毒性及副作用,这更体现了中药使用的科学性。如《治病药名文书》(P.1467)茯神汤:“……十四物切,以水一升,先煮酸枣,取一升去滓,内余药煎取一升半,一服七合,日三夜一。”《杂疗病药方》(P.3378):“疗人上气咳嗽方:黄牛酥一升,紫草蒸之,下甘草、诃梨勒,服之即差。”《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小朱鸟汤,……上五味,以水六升,先煮连、芩、芍三物,得三四升,去滓。内胶,更上火,令烊尽。取下,待小冷,下鸡子黄,搅令相得,温服七合,日三服。”原文中提到了先煎、后下、包煎、烊化、捣汁等多种药物的特殊煎煮法,对这些药物的使用有重要指导意义。
敦煌遗书中多处指出中药的服用时间和用法,用药时间一般根据病情需要及药物特性来确定。如痰饮内消方(P.2565)的服用时间为“食后欲消之间”,干姜脉曲四味丸(P.26622)宜“空腹下之”,理中丸(P.2882,P.3596)应“每日空腹,以酒下二十丸,日再服”,干姜好曲六味散(P.3930)“上捣筛为散,每日空腹服方寸匕。蜜丸易得,酒下觉热,饭压即瘥”。丁香口臭丸(S.4329)(注2)“临卧服两丸”。如《杂证方书》(P.2662)灶下黄土煎应“顿服之”,书中用到需要顿服的处方非常多,但也有用如前所述丹雄鸡汤“日三夜一”等类似的方法,较之现在药物基本在白天服用,效果又有所增加。
原文中一般以复方“服”、“剂”作为计量的标准,也有以“升”来量取的,对于丸剂是以“丸”来确定,如疗皮肤不仁方(P.3201)“……下药煎取三升,去滓,分温三服讫,覆取汗。若不差,五日后更一剂,取汗同前”。小白虎汤(《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内诸药,煮取六升,温服二升,日三服”。疗蛊水遍身洪肿方(P.3596)“……捣筛,蜜和为丸,如梧子。一服十丸即泻,准食白粥”。
文献中涉及到的处方大多数都选用“温服”,只有个别汤药采用“细细带暖饮之”[良姜三味饮(P.2882)]等方法,数量极少。一则可见比较重视对脾胃之阳气的护卫,二则对如今用药也有所启示,若非极其特殊之药,选用“温服”还是人体最能接受的。
敦煌古医方承袭了中医食疗学的理念,较好地将药物与食物交融使用,药食兼施。其中既体现了与病相宜之食物,也体现了禁忌食物,如《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五首“救诸劳损方”,以食入药,药食兼施,组成了典型的药膳食疗方剂,养生补肝汤中配伍椒、麻油、韭菜等食物,建中补脾汤中配伍生姜、大枣、饴糖等食物,还在“五脏补方”的基础上配伍相关动物脏器,则为五脏“大补方”。除此之外还特别重视因地制宜,如选用当时西域的特产牛羊之品等[3]84-85。牛、羊之品主要有牛肉、牛乳、羊肝、羊肺、羊肾、羊肚等。有研究者以敦煌遗书中20 首组成、方证较为明确的食疗复方统计,表明应用牛、羊之品的方剂共有11 首[4]。
在禁忌方面也作了详细的描述,如石龙芮丸(P.2565)“禁海藻、太肥滑、难消食”。牛胆丸(S.3347)“忌粳米、黏食并饧、酒、面、炙肉……此忌生不忌冷,忌肥不忌滑,但是食皆忌热吃”。只要是疾病需要禁忌的,方中基本都做了详尽的说明。这对在治疗中指导患者的饮食起到了很好地指导作用。
敦煌古医方中的妙处还在于非常全面的用药后护理,对于不同的治法,记载了相应具体的护理方法。如敦煌卷子P.3930“治乳房方。……暖盖卧,得汗即差”。小阳旦汤(《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服已,即啜热粥饭一器,以助药力。稍稍令汗出,不可令流漓,则病部不除也。若不汗出,可随服之,取瘥止”。在当时的发展阶段,能有这样的认识,实属难能可贵。
敦煌古医方中描述了大量的外治方,如熨烫法、灌注法、纳塞法、含噙法等11 种之多,充分利用人体的五官九窍,使药物通过透皮吸收或黏膜吸收,直接更有效地作用于人体[3]72-81。在记载这些外治法的同时涉及到了大量的护理方法,值得借鉴。如《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烧热汤二升,入戎盐七合,令烊化已,切葱白十五茎纳汤内,视汤再沸,即将葱取出,捣如泥,以麻布包之,熨病者二耳,令葱气入耳,病者即寐也”中详细记载了热熨法及相关护理要点;《杂证方书第七种》(P.3144)“治人眼赤方。……稀稠和如煎饼面,以物点眼两角,不经三两度,泪即可”,和现在临床所用滴眼药法还是有一定区别;《杂证方书第八种》(P.3596)“……仍作弹丸如枣大,含细咽之,朝含一丸,夜含一丸”,对含药做了具体描述。
敦煌遗书是一个巨大的宝库,其中有关护理学方面的记载包括生活起居护理、情志护理、饮食护理、用药护理、养生保健、病情观察等多个方面,但其中的内容较生涩难懂,研究的人员又非常少,其价值并未被重视及挖掘。笔者仅从敦煌遗书中的用药护理方面进行了简单的阐述,其中涵盖的护理学思想从上述内容可见一斑,的确具有现实及长远参考应用之价值。
注1:“P”编号,即Pellot Chinois Teven-hovang 编号之缩写,代表法国巴黎国立图书馆所藏伯希和(Paur Pellot)窃取的敦煌遗书。
注2:“S”编号,即Sir Auel Stein 编号之缩写,代表英国伦敦博物院图书馆所藏斯坦因氏(Sir Aurel Seejn)窃取的敦煌遗书。
[1]王春艳,张如青.近20年来敦煌古医方研究概况[J].上海中医药大学学报,2004,18(3):61-64.
[2]丛春雨.论醋在敦煌遗书、马王堆竹简古医方中的临床应用[J].敦煌研究,2001,68(2):139-146.
[3]刘喜平.敦煌古医方研究[M].北京:科学普及出版社,2006:72-81,84-85.
[4]刘喜平,李沛清,辛宝.敦煌遗书的中医食疗学思想探析[J].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2011,17(2):145-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