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都去哪了

杨健

对刚送走黑色二月的巴萨而言，三月的遭遇无疑更加伤感：西甲落到第三，梅西和内马尔状态一落千丈……但已经佩戴了10年队长袖标的普约尔宣布提前终止合同，季末另投他队，无疑令已经人心浮动的红蓝军愈发不安。巴尔德斯赛季前已经宣布将自由身离队挑战新环境，伊涅斯塔的续约谈判一再搁浅，哈维与马蒂诺的战术争论取代了他在欧冠半决赛的精彩表现，被媒体视作抢班夺权的先兆。亮相诺坎普可上溯至1997年，最年轻者今夏也将年满30岁的四位巴萨队长们，齐齐走到了人生拐点。是作为队魂继续留守，还是体面谢幕，另谋出路？

毋庸置疑，普约尔们的职业生涯轨迹，与17年来的巴萨高度吻合。而当青春不复、老态龙钟时，那些曾镌刻在球迷心目中永恒的青春，前所未有地凸显出来。

致终将逝去的队魂

当球迷们望着普约尔与劳尔国家德比后勾肩搭背的照片，缅怀斯人将退时，却浑然忘记了拉马西亚老四杰与夙敌的恩怨。曾防守稚气未脱的哈维的皇马宿将桑奇斯，如今还差一年就满50岁，而前者已然绵延了16个红蓝春秋！时光荏苒，伯纳乌的旗帜在耶罗、雷东多、劳尔、卡西利亚斯和拉莫斯手中传承，巴萨却只有那从青涩到迟暮、愈发形单影只的四个人。身为巴萨队长排序前四位的选手，同样名列现役巴萨球员出场次数前四、手握21项俱乐部锦标、与西甲最年轻的奥林加们已是两代人的队魂们，名至而实归。

如果巴萨成为宇宙队的标志是“Tiki-Taka”，那么哈维和伊涅斯塔就是“Tiki-Taka”完美的演绎者，普约尔是“Tiki-Taka”理所应当的守护者，而巴尔德斯则是串联“Tiki-Taka”中后场、并作为发起新一轮控球催眠的润滑者。比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后辈梅西、皮克、法布雷加斯们，从巴萨最灰暗时代走出，在西班牙登顶世界前品尝着屡屡功败垂成滋味的队魂们，不但继承了西班牙足球固有的才情和天赋，更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斗志和热血。国家德比赛后全武行时，代队友遭受拉莫斯掌掴的是哈维，被推倒的是普约尔，义愤填膺地与主裁争执判罚失当、不惜吃到红牌的是巴尔德斯——巴萨的精气神从不只有水银泻地的攻势，在困顿时苦苦周旋、绝不低头的韧劲同样在四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这恰恰是同样才华横溢的87一代所亟缺的。

当拉波尔塔时代的烧钱成为过去时，走精兵简政、压榨巨星之路的巴萨，与数年前的AC米兰何其神似。当西班牙国青队的卡斯蒂利亚面孔第一次超过拉马西亚，弗洛伦蒂诺敢于在只是西甲菜鸟的伊斯科、伊利亚拉门迪身上一掷千金时，动辄一队仅有十五六人可堪一战的巴萨，关键时刻仍要靠“四老”救场。于是已经无法如巅峰时一个赛季奉献21次助攻的哈维，依旧在西甲出勤21次；欧冠与阿贾克斯之战右后卫悉数伤停时，首发的仍是甘当万金油的普约尔；巴尔德斯则以冠绝西甲的扑救次数诠释着何为经验和职业；而当梅西的进球荒从去年12月绵延至今时，所有人都在问：“伊涅斯塔哪儿去了？”

且行且珍惜

如果时光倒流，巴萨四老将是什么模样？普约尔依旧是那个在2000-01季首回合国家德比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菲戈拾起硬币和猪头，然后在下一轮对抗中恶狠狠地从侧后方将葡萄牙人脚下皮球铲走的24号；哈维是那个每次比赛前都要用半瓶定型水，将身高从1.69米提升到1.70米的小大人；巴尔德斯是2005年加泰罗尼亚联队与国足热身时被换下时，脱下手套径直从球门后吹着口哨离场的野球门将；伊涅斯塔？那个在拉马西亚因为思念故乡而哭泣不止的阿尔瓦塞特内向男孩，不但不愿吃饭，还要教练带他去看完场电影，才肯踏上草皮……

在成为队魂前，磨难从来就没有停止对四老的侵蚀。普约尔出道初年被克劳迪奥·洛佩斯戏耍，如日中天时又遭逢球风相克的托雷斯和德罗巴，待到暮年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时，兼具速度和力量的前锋在巴萨队长身上讨点便宜，随处可见。而巴尔德斯固然是足球史上脚法最出色的门将之一，却也曾因玩火开球而上演被比利亚数次偷袭的糗态，“巴萨最薄弱一环”的帽子一戴就将近10年。哈维对抗差、速度慢的缺点在范加尔、里杰卡尔德等轻视节奏、重视效率的教练看来是莫大罪过，2005-06赛季后半程重伤缺席欧冠登顶，更是让哈维一度被定调可有可无。伊涅斯塔倒是从18岁代替里克尔梅司职核心时就被常年赏识，但所有主帅见到“小白”每个赛季长长的病假单，都是一声长叹……

时光永远刻薄而无情地洗刷着球迷的记忆力，当哈维与马蒂诺争执球队不应打漫无目的的长传，而要恢复短传渗透时，多数舆论居然站在了彼时正两线领跑的阿根廷新帅一边，浑然忘记了巴萨队副去年联合会杯期间与博斯克的战术争论曾是一时美谈。直到在索里利亚球场丑陋地两翼起高球的巴萨根本找不到球门所在，人们才惊觉满脸不甘的哈维何等苦口婆心。以往巴萨卫线犯下低级失误时，巴尔德斯怒发冲冠的狮子吼定会如期到来，但如今哪怕将对方点球拒之门外，巴萨1号也最多是与队友撞撞胸，然后闷声不响地指挥下一轮防守。而已经不再为首发位置和续约合同争执的普约尔和伊涅斯塔，安静地几乎让人忘却了他们还是巴萨一员。人之将走，其行可悯；人之将老，其言也善！

重蹈前辈路

对巴萨而言，至少失去两位队魂的未来，远不是补上1号和5号球衣那么简单。当《马卡》列出了一张最多将11人离队的夏窗巴萨时，无论本季收成如何，红蓝军的换血都将如期而至。上一次巴萨如此激烈地清洗本土名将，还要追溯到14年前：费雷尔那支面目全非的巴萨固然让里瓦尔多欢快地刷出了职业新高的进球数，却在战绩上愈发沦为皇马的配角，而一度是队史最贵的奥维马斯，也成了高价低能的代名词。

某种意义上，当年的豪赌荷兰帮，与如今追逐南美才俊的巴萨高层同样短视。天价新援固然令球员赏心悦目，令会员乐得买票买球衣，但当年率队击落银河战舰、攻陷圣西罗、闯过斯坦福桥的骨干们，仍是那些永远被记者、数据和观察家们忽视的队魂们。

无论加盟AC米兰抑或远走美利坚，普约尔得到的上场机会一定会比现在多；而如果加盟不差钱的摩纳哥，巴尔德斯显然会让青睐灵活型门将的拉涅利合不拢嘴；哈维与巴萨的合同尽管直到2016年才到期，但已经逐渐接受半主力位置、早晚要将衣钵传与小法的他提前离队的可能性也在提升；而一向被视作非卖品的伊涅斯塔，在今夏巴萨主席换届选举中成为靠山还是筹码，均不得而知。罗塞尔为力保内马尔不惜辞职认罚，未来巴萨左前场的主人已经不言而喻，而这里，原本是“小白”的领地。留住伊涅斯塔要支出并不比梅西低多少的年薪，卖出他却有可能换来石油财阀一张九位数的支票，背着全球体育俱乐部最沉重薪资负担的巴萨，会选哪一个？

尽管巴萨青训海内无匹，但一个同样令红蓝军拥趸无法回避的事实是，本土元勋鲜有在诺坎普颐老善终，多半在职业生涯暮年知趣分手。“梦一”的苏比萨雷塔、萨利纳斯、塞尔吉、费雷尔无一不在度过巅峰期后被球队或抛弃或折现。曾被斯托伊奇科夫认为与自己是同等量级球员的巴克罗，1995-96赛季踢了不到一半就被撵去了墨西哥，更别提被范加尔闲置到含泪召开记者会、宣布远走布雷西亚的瓜迪奥拉，以及为“梦二”组建让路、主动宣布挂靴的恩里克。“不止是一家俱乐部”的铁律放逐了罗马里奥、里瓦尔多、罗纳尔迪尼奥、埃托奥和伊布等外籍名将，人们满心期待根正苗红的巴萨故人，不会重蹈耶罗和劳尔在皇马老境凄凉的往事，但道别的日子，却还是早于退役来临了，甚至，早得令人错愕。

诚然，脱下红蓝战袍并不意味着永别，贝吉里斯坦、瓜迪奥拉、恩里克、苏比萨雷塔都以或教练或官员的身份，光荣地回到了原点。以四大队魂的职业素养和人格魅力，穿上西装出现在诺坎普，也绝然不会比球员时代逊色。但对于眼下这支已经展露出颓败端倪、在转型和换血中不断碰壁的巴萨而言，捱到普约尔们二度回归、救球队于危难之中，实在是最尴尬而无奈的结局——瓜迪奥拉6年前做过的，或许也将是行将谢幕的队魂们未来重新上演的。

87一代，霸气传承

注：本表为目前巴萨阵中生于1987年的拉马西亚出品球星，他们四人也将是未来接班巴萨队长的天然人选。本文数据截至2014年3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