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尚建
(温州市教师教育院,浙江 温州 325000)
面对21世纪的挑战,世界各国的中小学课堂正在经历着一场“静悄悄的革命”,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强烈地认识到,教育改革成败的关键是课堂的变革,课程改革成败的关键必然要聚焦课堂、变革课堂、决战课堂。
李泽林博士扎根普通高中学校进行课堂观察百日,以文献法、问卷调查法、归纳法、访谈法、批判性话语分析法以及课堂志等研究方法,对甘肃和宁夏两地的8所普通高中为研究对象,发放师生问卷4000份,访谈师生88名,课堂观察百余节,为研究课堂积累了丰富的第一手资料。对高中课堂教学的现状、问题、影响因素以及这些问题背后潜藏的危机进行了深入研究,身体力行地进行课堂变革的尝试,并于2014年4月付梓出版力作《高中课堂的危机与变革》。正如本书序言里王鉴教授所言:“普通高中的紧锁的校门将学校与社会分割为两个世界,机械训练与死记硬背的课堂将学生的发展囿于问题重重的学科教材,这些以前司空见惯的教育现象如今在高中课程改革的浪潮中正在发生着变化,高中课堂中的危机正在被有良知的学者们关注,正在被有责任的教师们变革,一道希望之光正伴随着中国人新世纪的教育梦想而照亮我们前行的道路。”
普通高中教育是连接义务教育和高中后教育的重要纽带,在整个国民教育体系中有着承上启下的特殊作用,肩负着提高国民素质、为高等学校输送优秀后备人才,以及培养新生劳动力的多重任务,其发展状况已成为衡量一个国家综合经济实力和人力资源的重要标志。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世界各国在规划教育发展时,都将高中教育作为重要议题,其国民性、大众性的特质日益凸显。在我国,由于受高考“升学主义”的影响,“应试”之风愈刮愈烈,高中课堂仿佛成了“工厂车间”,教师成了流水线上的“工人”,学生成了被加工的“产品”, 这些积弊所形成的传统势力正在严重地阻碍高中新课程改革实验的深入推进,国人难解的“钱学森之问”、难以释怀的诺贝尔奖情节等,都在间接地预示着教育中的危机。
无独有偶,20世纪70年代,美国卡内基教育基金会委托西尔伯曼(C.E.Silberman)对美国的基础教育进行一项调查研究工作,这项研究工作的成果最后写成风靡美国的《教室里的危机》一书,从此揭开了理论工作者深入课堂之中研究问题的序幕。美国加州大学教育研究所约翰·I·顾得列和他的几位同事访问了全美13个州100余所学校后发现:“现在所谓的教学,只是老师不断地讲课或问学生问题,学生一个个地轮流回答,偶尔也异口同声地回答老师的问题,教科书是最直接的教学工具……我们很少去注意哪些学生求知欲特别强,也忽略了他们不同的需求……因此,我们不得不承认,教育改革运动大多是被摒弃在教室门外,而发挥不了作用。”并认为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教育改革运动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课堂层面缺少变革是最为关键的症结所在。
反观美国20世纪的教育改革运动,我们如今的高中课堂与约翰·I·顾得列等人描述的美国的课堂惊人一致。变革已经成为教育发展的基本准则,如果墨守成规、安于现状,教育必然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最终将被淘汰出局。
我们知道,高中课堂是整个基础教育中“最后一块领地”。正如李泽林博士所言,推开高中学校的大门,就像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盒中的梦想多姿多彩,有的令人陶醉、有的令人留连忘返、有的振奋人心,但也有的令人窒息。走进教室你就会发现,来自于社会、学校、家长、校长、老师的压力,以及学生对课堂教学乃至高中教育所寄予的过高的期待,形成了一层层的、坚固的高中教育“保护之墙”和“文化之盾”,并铸造成为沉沉的铁幕。正因为接近高考,高中学校与课堂中,到处都弥散着焦灼的、神秘的味道,聚集着各种教育之“病灶”,承载着过多的价值与使命,高中教育也因此成了基础教育中最脆弱的一段。教师与学生是主要的出场者,师生已被“体制化”的危机牢牢束缚,教师行色匆匆,仍然扮演着知识的布道者的角色,学生仍然是“温顺的羔羊”和“忠实的信徒”,稍有叛逆便被视为“异端”分子。在学校里,有考前“百日誓师大会”,有高三教室与宿舍中张贴的豪言壮语,学校中“教学人员年度考核量表”、“教学规范制度与激励机制”以及“高考复习工作安排意见”等使师生的生活被规训化、教学实践被工具化、学习行为被模式化,有老师戏言是“戴着镣铐在跳舞”。教师与学生身上的“社会性”被一层又一层地剥去,“棱角”被一次又一次地打磨平整,最后终于成为了一个“单向度”的人。长久以来,这种积重难返的“惯习”与高中教育固有的“体制化”危机形成坚固而厚重的“冰层”。这在福柯的眼里,学校锁上大门、教师关上教室门,很多的理念和思想都很难穿透其包裹的特有的“保护之墙”,这和监狱有何两样?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这种令人万般煎熬的苦痛,使身处高中之内的学生难以忍受、教师难以忍受、校长难以忍受、家长难以忍受……为了上大学,我们以身体健康为“赌注”博弈,我们似乎听到了莘莘学子痛苦的、扎挣着的呻吟,我们也似乎依稀地看到了变革希望的曙光。于是乎,高中成了禁地,更是教育改革最难以打破的坚冰,令人生畏。
高考,被人们视为洪水猛兽、被千夫所指;高考,成了课程改革路上的“拦路虎”、成了变革实践者脚下的“绊脚石”。在校际间,一流高中血拼的是“状元”、二流高中血拼的是重点上线率。在学校里,除了励志的标语外,最醒目的要数招展在校园中的当年高考上线学生的榜单与肖像,或者学校每年高考上线人数的曲线图。学校一旦有学生考上清华北大,或成为状元(省状元、市状元、县状元),基本多要被“御街夸官”,万人空巷,使满城百姓尽知其人。他们是学校的“功臣”,是学生的精神领袖,更是校长与老师的“谈资”。正如《高中课堂的危机与变革》一书所述,最为吊诡的是,2013年,湖北恩施竟有学校为去年毕业于本校的全州理科状元立碑纪念。在高考造就的“考试文化圈”里,高中教育也变得颇具神秘色彩,甚至成为人们崇拜的“图腾”。孩子从娘肚子里开始就已经为未来进入怎样的学校而谋划着、准备着,千万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我们要进好幼儿园,只有进了好幼儿园才有可能进好小学;我们要进好小学,只有进了好小学才有可能进好初中;我们要进好初中,只有进了好初中才有可能进好高中;我们要进好高中,只有进了好高中才有可能进好大学……学生成了竞技场上的斗牛士,前进、前进、再前进。为了实现这个美好的梦想与夙愿,家长在疯狂择校、择班、择座位;为了给这个梦想加上几道“保险”,家长和孩子都忙碌着“跑班”、“考证”、“考级”;校长、教师、家长、学生都浮躁、躁动着……高中教育,成了钱与权的博弈、名与利的竞技、心与力的较量。高考,成了压在高中校长、老师、学生以及家长心头的巨石,使教育中的一切问题变得皆有可能也皆无可能,并潜藏着重重危机。甚至有教师戏言,这是在训练“敢死队”。
李泽林博士扎根课堂研究后发现,这些危机首先是教师专业沦丧的表层危机,具体表现在教师专业知识支架松动、教师专业技能结构失衡以及教师专业情意倦怠;其次是学生片面发展的深层危机,具体表现在学生全面发展的困境与自我意识的迷失;再次是教育理想的迷失与学校功能异化现实性危机,具体表现在人才培养目标与价值的异化、完全“应试”的“图腾”化崇拜以及教育显失公平等,学校发展中“平庸化”、“去特色化”、“单一化”倾向尤为明显;最后是国家创新型人才缺失的未来危机。可见,这些危机不解除,就难以达到普通高中教育所强调的“六大培养目标”,也难以实现“为造就数以亿计的高素质劳动者、数以千万计的专门人才和一大批拔尖创新人才奠定基础”的使命。
显然,以上这些危机不是危言耸听,只有我们坚持普通高中课程改革,才会化“危”为“机”,发展国民教育,提高教育的质量。在普通高中课堂变革的过程中,一要教育教学理念的革新。正如迈克富兰所言:“变革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个事件。”需要教育工作者理解教育变革的生命周期,懂得变革之道,善于把握教育规律办事;二要加强国家宏观政策层面的引导,坚定不移地深入推进普通高中课程改革实验,切莫使课改回潮,加快普通高中立法进程以规范办学行为,改革高考选拔录用制度以建立科学的评价体系,改革教师教育体系等;三要学校管理制度的创新,设学校发展共同体,升学校管理者的教育领导能力,造提高教师专业能力的支持性环境,还校长以办学的自主权;四要加强课堂实践的变革与解放,构建课堂学习共同体,据学生心理特点变革学习方式,师生参与课堂行为的变革,重构充满生命活力的高效课堂等。
诚如作者所言,讨论普通高中课堂变革问题背后潜藏的危机,并不是否定高中教育所取得的巨大成就,而是进一步呼唤在新课程改革的背景下,深入推进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的必要性与迫切性。从《高中课堂的危机与变革》中可以看出,作者能够扎根课堂百余日时间,克服各种困难,穿梭于课堂田野之中,透过大量的观察、问卷调查以及访谈等收集第一手资料,其科学严谨的研究过程、敏锐的问题视角以及敢于直面课堂问题的魄力,足见其变革教育的社会责任与教育信仰。正如其导师王鉴教授在序言里所言,“正是因为李泽林博士的这种对学术理想的坚守以及对教育实践高度关注的情怀,使他坚持了他的研究并结出了优秀的成果,其《高中课堂的危机与变革》成为国人关注普通高中课堂的一个独特窗口,也正在唤醒着那些有志于普通高中课堂研究与变革的志同道合者。”李泽林博士“将实践变革作为知识分子的责任”积极践行,这也是我们教育研究中最需要的、最接地气的、能够给课堂变革带来正能量的研究。
试问,“危机来了,我们何以应对?”答案就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