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玠筑城抗蒙元

2014-03-28 15:20孙丰琛
重庆三峡学院学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山城蒙古四川

孙丰琛



余玠筑城抗蒙元

孙丰琛

(重庆市合川区文管所、钓鱼城古战场遗址博物馆,重庆合川 401519)

余玠是南宋末期西壁之统帅,他经理巴蜀,主持构筑山城防御体系,支撑南宋半壁河山,为粉碎蒙古取蜀灭宋战略奠定了坚实基础。余玠筑城抗蒙元,是其自我实现,亦是历史必然。

宋蒙(元);余玠;山城防御体系

宋蒙联军于端平元年灭金之后,两者关系随之发生变化,由宋、金、蒙三边关系转变为宋、蒙两方的正面对峙,由原来间接的、局部的接触转变为直接的、全局的对峙。其中,最突出的表现就是蒙古大军迫不及待的对南宋的征伐,使得南宋所辖的四川、京湖、两淮等地区均成为宋蒙战争的主要战场,尤其是地处长江上游,财力、物力、人力等资源丰富的巴蜀,更成为蒙古大军进军的重点。南宋军民旷日持久的抵抗中不乏爱国志士,其中,余玠怀志救国、奋勇杀敌,以杰出的政治、军事才能,为宋王朝的存亡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一、余玠其人其事

(一)生 平

据《宋史·余玠传》记载,余玠,生于宋宁宗嘉泰元年(公元1201年),卒于宋理宗宝祐元年(公元1253年),字义夫,号樵隐。宋分宁(今江西修水)人,侨寓蕲州(今湖北蕲春东北)。余玠家道中落,但心怀远大志向。年少时,就读于宋代最高学府之一的白鹿书院,常与朋友出入茶肆,因失手打死卖茶老翁,为逃避刑狱,脱身至襄淮投军自效。此时蒙古早已对南宋大举用兵,长江沿线的前沿阵地首当其冲。余玠到襄淮之后,时逢淮东制置使赵葵广纳人才,善结能士。借此机会余玠主动“作长短句上谒”,[1]12468展现出自己不俗的文采,被赵葵所赏识,认为余玠既富文才,又英气勃勃,于是留在幕中,视为左右。于是,余玠得以跟随赵葵与蒙军作战,屡立战功。短短数年时间,屡屡升迁,“功补进义副尉,擢将作监主薄,权发遣招进军,充制置司参议官,进工部郎官。”[1]12468

嘉熙三年(公元1240年),余玠带兵与蒙军大战于汴城、河阴(河南荥阳北),立下战功,授直华文阁、淮东提点刑狱兼知淮安州兼淮东制置司参谋官。淳祐元年(公元1241年),又临危受命去救援被蒙军包围的军事要冲安丰(今安徽寿县南部,处于淮水流域要害点)。在余玠正确指挥下,解安丰之围,大败蒙军,继而又拜大理少卿,升制置副使。余玠从戎之后所展现出的胆识和才能,逐渐受到朝廷的青睐。

针对朝廷重文轻武和军事衰竭等弊端,余玠大胆提出自己的治国思想:“必使国人上下事无不确实,然后华夏率孚,天人感格。”[1]12468又主张朝廷应该文武并重:“今世胃之彦,场屋之士,田里之豪,一或即戎,即指之为麤人,斥之为哙伍,愿陛下视文武之士为一,勿令偏有所重,偏必至于激,文武交激,非国之福。”[1]12468这番肺腑之言给理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理宗认为余玠颇有远见,人物议论皆不一般,可独当一面,应当委以重任,充分发挥他的才能。于是授予兵部侍郎、四川宣谕使之职,全面负责四川防务,并对他说:“卿前所言靠实功夫,玩之有味,此去必能见之行事”。[2]卷33《宋理宗三》又告诫他:“卿宜务忠实改革欺诞,施威信以戢溃衄,广惠爱以抚流移,当为四蜀经久之谋,勿为一时支吾之计”。[2]卷33《宋理宗三》还特许余玠“任责全蜀,应军行调度,权便宜施行。”[2]卷33《宋理宗三》余玠倍受鼓舞,踌躇满志,立志要“手挚全蜀还本朝,其功日月可冀。”[1]12468淳祐二年(公元1242年)七月,余玠怀揣着宏图大志前往四川就任,揭开了他人生最光辉的一页。

(二)镇 蜀

余玠来到四川之后情况并不尽人意,自端平二年(公元1235年)蒙古阔端太子率兵进攻四川算起,宋军胜少败多,始终难以抵抗蒙军的强大攻势。富庶的“天府之国”成都,沦为“瓦砾之场,昔之沃壤奥区,今为膏血之野。”[3]1066而宝庆三年(公元1227年)至淳祐二年(公元1242年)这十六年间,四川频繁更换了宣抚3人,制置使9人,制置副使4人。历任官员大多“或老或晢,或庸或贪,或惨或缪,或遥领而不至,或开隙而各谋。”[1]12468毫无政绩可言。因此,余玠面对的是外有强敌压境,内存弊政伤民,东、西川满目疮痍,民不聊生,政令不一,荡无纪纲的四川。

余玠肩负的重任可想而知,当务之急便是尽快制定行之有效的治蜀方略,安内御外。

他对症下药,从政治、军事、经济等诸多方面入手,大更敝政,整顿军纪,加强战备。“爰方振旅以起绩懦;转战逆击以去绩畏;戢饕屏默以洗绩贪;锄强剪凶以除绩横;安流定离以弭绩警;登鸿用硕以变绩浮”。[4]卷8《余大使祠堂记》他深知仅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无法实现宏图伟志,于是于金碧山下的制置司及重庆府治的东侧,开设了一座招贤馆,招揽蜀地人才,并在馆前悬挂《招贤榜》:“集重思,广忠益,诸葛孔明所以用蜀也。欲有谋以告我者,近则径诣公府,远则自言于郡,所在以礼遣之,高爵重赏,朝廷不吝以报功,豪杰之士趋期立事,今其时矣。”决心要群策群力,保卫川蜀。在其诚心诚意的感召下,不少有谋之士陆续加入其麾下。其中,以播州(今贵州遵义)的冉琎、冉璞兄弟贡献最大,他们出谋划策,构筑山城堡垒,为日后四川山城防御体系的建立和南宋守土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

经过多年的努力,淳佑十年(公元1250年),余玠主持修筑的四川山城防御体系基本完毕。胸有成竹的余玠开始率领诸将巡边,决定出师收复蜀边失地,将蒙军占领已久的重镇兴元(今陕西汉中)作为首先攻取的目标。兴元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它西控巴蜀,东扼荆襄,自蒙古假道灭金,残破兴元城池后,南宋一直无力恢复。是年冬季,余玠调集蜀中精锐兴师北进,兴元一带的民众也纷纷投靠宋军。一番殊死奋战之后,终于割断了兴元与关外蒙军的联系,使其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但这时陕西各处的蒙军得知兴元被围,由郑鼎、汪德臣等率领的援军火速驰援,从而打乱了余玠乘虚夺取兴元的计划,被迫带领诸将顺利撤回。余玠此次出师,虽然没有达到夺取兴元的目的,但意义却非同寻常。可以说这是宋蒙战争爆发以来,南宋在四川战场组织的第一次反击战,也是南宋对蒙古最大规模的反击战。同时这也表明在余玠的治理之下,四川逐渐恢复元气,能够主动向蒙军发起进攻,已从长期被动挨打的局面摆脱出来,这对于振奋四川乃至全体南宋军民的斗志,其意义都是巨大的。战后余玠还向朝廷进献了战斗中缴获的五百匹蒙古战马。淳祐十一年(公元1251)六月,理宗下诏嘉奖余玠,对其治蜀的功绩及挥师北上的主动进攻精神,给予了高度赞赏。

除此之外,余玠治军严格、赏罚分明,他特别注重嘉奖立功的将士和严处违犯军纪的人员,这些都对他取信于士起到很大的作用。比如原利州(今四川广元)都统制王夔,为人凶残横悍,自汉州(今四川广汉)败退至嘉定,飞扬跋扈,不听调度,素有“王夜叉”之名,连小孩听见他的名字都十分害怕。余玠在四川任职期间,为了严明军纪把他就地正法,与此同时还处置了一批溃将和不称职的官吏,从此余玠更加得到军民的热情拥护。

二、构筑山城防御体系

上文已述,自宋蒙开战以来,四川是遭到蒙军破坏最为严重的地区,余玠为镇守巴蜀,采用二冉建议,对四川地区的防御进行调整、部署,构筑起坚实的山城防御体系。正是这个防御体系保证了巴蜀的安全,延缓了南宋王朝的灭亡。

(一)防御思想的转变

蒙古进攻南宋大致可分为三个时期,每个时期蒙军均把四川当作重点。第一个时期和第二个时期,也就是窝阔台汗与蒙哥汗统治时期,直接把四川当作主要的进攻对象。到了第三个时期,也就是忽必烈统治时期,这时的蒙古统治者吸取先前的经验,把主攻对象改为襄阳、樊城一线,决定突破中路,直趋临安,但仍然把相当的兵力放在四川,用以包围和牵制四川宋军。

蒙古灭金之后,形成了与南宋直接对峙的局面。主攻方向可选择的地方非常多,为什么偏偏看中四川,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因素:

首先,从社会经济方面看,巴蜀地区特别是成都周边自古有“天府之国”的美称,四川盆地气候温和,土肥水美,物产丰富。经过人们长时间的开发和利用,至宋时,已经是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南宋财政收入的征收,除两浙以外,以四川为最多。蒙古攻蜀以前,四川每年的收入接近南宋全部收入的三分之一,同时每年供应的军米也接近南宋全部军米的三分之一。

其次,从军事战略地位看,四川位于长江上游地区,如果攻占四川,一可凭险据守,二可高屋建瓴。自秦代以来,攻取四川是顺流而下夺取吴、越的最便捷之路线。蒙古将领对此也早有认识,杨大渊曾言:“取吴必先取蜀,取蜀必先据夔。”[5]3778刘整也说过:“先取全蜀,蜀平江南可定。”[1]912都认为蒙军占领四川后,南宋的半壁江山将暴露在蒙古的铁骑之下。另外,蒙军还可以利用蜀地丰富的人力、物力、财力“以战养战”。而置四川于不顾,将会使自己在进攻南宋的过程中腹背受敌,处于不利地位。除此之外,两淮和京湖地区有重兵把守,而四川相对薄弱。蒙古骑兵喜用迂回战术,避其精锐,攻其薄弱的战术,对首先进攻四川也起到一定的影响。因此,以蜀为先,席卷江南的灭宋方针一直盛行。

蒙军将四川视为首先进攻目标之后,随即派遣精兵强将兴师南进,以致于东、西川几乎全部沦陷。但是,几经交锋,南宋有识之士逐渐懂得利用山岳地带作为屏障,据险设防,使蒙古骑兵无法施展其长处。于是,四川军民开始采取结寨筑城,搬迁府州治所,以抗御蒙军进攻。位于两江交汇的重庆便是理想之处,它能够“御利、阆,蔽夔、峡”,[6]3271成为从西北进军东南的关键地区。四川制置副使彭大雅面对蒙军不断的骚扰,仍然披荆棘、冒矢石,修起了重庆城,为蜀之根本。并派部将甘闰到合川修筑钓鱼山寨,作为重庆的屏障。不过,这时所修筑的山寨规模小而简陋,抵御能力相当有限。

(二)构筑山城防御体系

余玠就任四川制置使以后,首先考虑的是如何实施有效的战略防御措施。四川地区已有的山城寨堡分散脆弱,根本不能形成可靠的防线遏阻蒙古骑兵的奔突。于是,余玠广揽人才,集思广益。播州冉氏兄弟建议,利用四川多山的特殊自然地理条件,修筑山城堡垒,移州郡治于其上。重庆有“御利、阆,蔽夔、峡”的优势,作为全川指挥中心。上通嘉陵、涪、渠三江,下达长江,处于经川东水路、陆路以达夔门的必经之路的合州,可作为重庆的天然屏障。“蜀口形胜之地,莫若钓鱼山,请徙诸此。若任得其人,积粟以守之,贤于十万师远矣,巴蜀不足守也”。

由此,“余玠议弃平土,即云顶、运山、大获、得汉、白帝、钓鱼、青居、苦竹筑垒,移成都、蓬、阆、洋、夔、合、顺庆、隆庆八府州治其上,号八柱。”[7]卷30《中书左丞李忠宣公行状》以重庆作为中枢指挥部,以合州钓鱼城作为支柱,在岷江、沱江、涪江、嘉陵江、长江以及通江、南江、巴河、渠江等河流,修筑了许多依山制江,控扼水陆要道的战斗据点,形成了以各通航河流或官道为联络线,以屯兵、积粮、保民、战守为作战方式,可战可守,又可相互声援,点线结合的较为完善的山城防御体系[8]。除此之外,还有如巴州小宁城等一些移守险要山寨而不在江边的山城。

山城防御体系的战略要点是采取“守点不守线,联点而成线”的策略,利用四川特殊的自然地理环境,在适当的地区,选择若干险要之地建城设寨,屯兵积粮,作为据点。使城寨之间,互为犄角,一遇战事,互相支援。这样连点成线的办法,使得整个川东地区的防御由原来分散的点状分布,转变为点连成线,线交织为网的防御格局。不仅有利于防守和驰援,而且一遇战机,可出兵收复失地。

余玠在任期间,共加固新增了二十座山城,所形成的山城防御体系战略布置大致如下:第一条防线,由得汉、小宁、平梁、大获、苦竹等城组成,作为前沿阵地起到警戒、阻滞延缓蒙军进攻的作用,以赢得战争准备时间为目的。第二条防线为防御地带,以号称“巴蜀要津”的合州钓鱼城为支柱,又有赤牛、运山、青居、蓬溪、铁峰、云顶等城相伴,通过钓鱼城防御支柱的作用,控制渠江、嘉陵江、涪江从而屏障重庆。第三条防线为后方阵地,以指挥中枢重庆为中心控制的地域,东起夔门,西至嘉定,长江沿线的瞿塘、白帝、天生、多功、神臂、紫云等城互为犄角。其中,“重庆为保蜀之根本,夔门为蔽吴之根本,嘉定为镇西之根本。”[6]3128

山城之间,防线之间,互相联系,前后支援,交相掩护。加之由岷江、沱江、涪江、嘉陵江、渠江与长江组成的交通网络,联结各要点与指挥中枢重庆。“如臂使指,气势联络,”[1]12468从而形成一个完整的点、线、面结合的山城防御体系。该体系可坚守、可出击,为赢得作战时间,调集部队创造了条件。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山城堡塞真正被蒙军攻破的并不多,大多是南宋末年因叛降而城陷。

从历史记载看,山城战术和防御体系的确在战争中发挥了相当大的积极作用,不仅挫败了蒙军的屡次进犯,而且使四川成为南宋最后被攻占的地区。山城防御体系之所以作用巨大,有其特殊原因:

第一,蒙军擅长骑马野战,南宋军队多为步兵和水军。将战场由平旷之地移到高山峻岭,扬长避短,不仅使蒙古骑兵无法施展善于奔袭的优势,而且可以居高临下,发挥步兵所长。

第二,各山城大多依凭江河,蒙军不喜水性,缺乏水军作战的经验。这样既可借助水势增加山险,又可依赖水运沟通外界往来,发挥宋军舟楫之利。

第三,兵力部署于山城之上,守点不守线,克服了四川兵力有限的不足,便于集中兵力形成对蒙军的局部优势。

第四,山城环境优良,山顶多宽平,周围常有田土、有泉水、有林木、有土石。水源不竭,粮草充盈,就地取材,修筑便利,利于军民休养生息。

第五,军民结合,亦战亦耕。所筑山城多将其州县治所迁于其上,民众自有相随。因此,山城既是军事要塞,又是战略后方。战时全民皆兵出城作战,战争间隙,从事农耕,自给自足,可长久驻守。

第六,各山城之间彼此扼山带水,互为犄角,打破蒙军骑兵专击一点的特点,既便于战时互相掩护策应,又利于分散敌军的进攻兵力。

总之,各城寨的选择必须要以能够长期坚守为根本,所选城寨必须要有山川之险、粮食充盈、水源丰富以及交通便利等条件,保证军需和日常运转,完成守土、增援、出击的任务。从四川山城防御体系的战略意义分析,将防御阵地与自然条件、战术特点相结合,扬长避短,很好的遏制了蒙军骑兵奔突冲击的巨大优势,实为中国古代军事史上军事防御体系的一大创举。所以说,余玠集南宋四川军民作战指挥和经验创建的山城战术和防御体系,是中国古代战争史中的一份珍贵遗产。

[1][元]脱脱,等.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

[2][元]佚名.宋史全文[M].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3]傅增湘.宋代蜀文辑存[M].香港:香港龙门书店,1971影印本.

[4][宋]阳枋.字溪集[M].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5][明]宋濂.元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6.

[6][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M].北京:中华书局,2005.

[7]姚燧.牧庵集[M].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8]赵尔阳.浅议南宋万州抗蒙战争及其历史遗产[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13(6).

(责任编辑:朱 丹)

Yu Jie’s Fortification to Resist the Mongolian Forces

SUN Fengchen

Ye Jie is the chief commander of the southern region of South Song. He ruled the Bashu Region and fortified the mountain city defense system, made great contribution in guaranteeing the integrity of sovereignty of half Southern Song Dynasty and laid a solid foundation of aborting the strategy of Magnolia force’s conquering Shu and putting an end to Southern Song Dynasty. He Jie’s fortification to resist Mongolia force is the means to realize the value of his own life and a historical significant national strategy.

Mongolia; Yu Jie; mountain city defense system

2013-12-01

孙丰琛(1987-),男,山东淄博人,合川区文管所、钓鱼城古战场遗址博物馆职员,硕士,主要研究区域社会史。

K245.05

A

1009-8135(2014)02-0136-04

猜你喜欢
山城蒙古四川
A gift I treasure
四川:不只辣,还很甜
蒙古靴
明英宗羁留蒙古陪侍考
《雲使》在蒙古
千里机动“亮剑”山城
蒙古香
山城的人情味儿
愉快的歌声山城飞
灾后两年新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