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马街书会盲艺人的研究

2014-03-27 11:52冯丽娜
艺术评鉴 2014年3期

冯丽娜

摘要:盲艺人作为马街书会说唱艺人的一支应该受到学术界的更多关注。盲艺人曾是马街书会艺人来源的重要组成部分,盲艺人的表演保留了更多的历史信息和文化传统。

关键词:盲艺人 马街书会 火神庙

2009年春节笔者对河南宝丰马街书会火神庙前的艺人说唱进行了初步调查,通过调查发现书会的说唱艺人中有为数不少的盲人,而学术界对此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并展开充分的研究。因而笔者将书会上的调查写成报告,以期抛砖引玉引起相关研究者的重视。

一、盲艺人火神庙前说唱

火神庙坐落于马街村东应水河东岸约200米的麦田里。它座北朝南,由三间神殿组成,由西往东分别供奉着彩塑的关爷、火神爷与南海母的泥塑(观世音)。作为当地人的信仰载体,火神庙得到了当地人的推崇,马街书会上来此许愿、还愿的群众络绎不绝。分别于2009年2月5号、6号和7号三天对火神庙进行了观察,报告也是根据这三天在火神庙所见仪式进行的归纳。这几日发生在火神庙的仪式可分为两种,一种为说书艺人在火神庙前唱神戏的仪式,另一种为当地群众唱愿书的仪式。下面主要介绍2月6号下午盲艺人在火神庙说书的情形。

2月6号下午分别来了四组民间艺人在火神庙前说唱,其程序大致为:艺人来到火神庙后直接在火神爷面前演唱“神戏”(以神仙为主要内容的书目),演唱完毕在神仙面前叩拜后离去或者直接离去。这几组说唱艺人分别是张某某等人面朝火神爷唱神戏(12:35——13:30)、盲人吴先生面朝火神爷唱经与唱神戏(14::30 -15:05)、周某某等人面朝火神爷唱神戏(15:27——15:33)、刘某等人面朝火神爷唱神戏(15:34——16:03)。下午三点半之后同时有群众在火神庙唱经卷。

例如下午14:15 盲人吴先生在火神庙前说唱。吴先生身背坠胡走进火神庙。他的坠琴罩着一块用蓝布做成的琴套,一走进来便掏钱买香,上香。马街人刘先生提议“你那么远跑过来了不给火神爷唱一段?”周围的人随声附和,这时盲人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棕红色木鱼,边敲击木鱼,边唱了起来(14:30——14:37)。唱得是经卷。唱完后我曾询问他唱的是什么,他答:“有缘了他就清楚,没缘了就不好讲吗,咱顺天意吧!”看上去他并不配合外地人的询问。这时旁边有人提醒他:“……给你录像了,你坐这儿先唱一段吧”盲人道“我唱的不中呀,非要唱一会儿?哎呀,唱一会儿。” 他从琴套中取出坠胡,调弦。其乐器音色低沉而音量宏大,运弓时沙哑的噪音听的清清楚楚;外形粗糙,没有上漆露出原木的颜色。据他讲这是自己做的弦子。

他唱的是一段神戏,声音洪亮而略沙哑。他的演唱比较冗长,长达二十多分钟,来看的人不一会就散去。唱完,财神旁的道姑倒了一碗热水,双手传递给盲人。盲人喝完水后,左手拄拐,向前一步跪在地上磕头。后在道姑的搀扶下,走进火神庙叩头,面朝火神虔诚而清晰的讲着:“望天下平安……望天下平安风调雨顺”,将钱放入捐款箱后又讲:“……教那好心人平安,恶心望他变善……的人发发慈悲,也拖过这个疝气的魔法”,之后叩頭。礼毕后盲人坐回刚才的板凳上同道姑聊了一会儿独自离去。盲人的演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盲艺人火神庙前唱神戏引发的思考

(一)从盲艺人火神庙前说唱看盲艺人的社团组织

“火神庙内原有三皇社牌,每年书会前都有三皇社头目组织敬拜火神的仪式”,这是马街说书研究会会长张满堂的说法。据查,三皇会是盲艺人独有的社团组织,在山西、陕西等地也曾存在类似的盲人组织。另据王清《村落的记忆》一文记述:在亮书前,全体社员按师徒关系排列成队,由新社头统领社员向火神爷敬香,并派出两名代表向火神爷说一段“神书”,然后由徒弟向师傅汇报一年的学习生活情况,师傅同时要检验徒弟的书艺并给予指导。”①之后,再去书会上说书。

跟据以上说法,历史上三皇社存在的时候向火神爷唱神戏是有组织的行为,而当三皇社被解散后这种有组织的行为慢慢演化成艺人的“个人行为”(张满堂语)。当问及艺人为什么要来火神爷前唱神戏时,艺人的说法总是围绕着传统与信仰两个方面。艺人张某讲:“俺老师教的,来先拜神仙,一路求神仙……必须得来。”刘某讲:“先拜神仙,然后再演出。好多下地演出都是还愿的,给神仙唱的。先来给神唱,捧下场子。”“咱这里有神仙,有庙有神仙保佑,能写好价钱,顺当,能保平安。”周某讲:“先拜火神爷,因为他灵……火神爷保着驾逢谁不害怕,保平安哪。先给神仙唱唱,再唱。”另一个女艺人讲:“来了先给老爷家唱一唱……我就信他……老爷帮我身体好……”由此可见,对火神爷的信仰以及师承下的传统是维持艺人火神爷前唱神戏的重要原因,而历史上的“三皇社”组织则起到了重要的核心作用。关于这个组织的成员构成以及和盲艺人的关系有待进一步研究。

(二) 从盲艺人火神庙前说唱看盲艺人的宗教信仰

盲人吴先生的衣着言行所透露出的信息,更多的显示出他作为一个宗教信徒而不是作为一个说唱艺人。在庙里,他拿出木鱼唱经卷,拉着坠琴唱神戏,怎么看都是个宗教信徒。那么说唱与宗教是如何在盲人这里结合的呢?

董晓平在《华北说唱经卷研究》一文讲述道说书班社的字辈谱中记述:“1949年以前,马街书会的说书艺人清一色是男性。说书艺人通过这个字辈谱,彼此确认是全真道门里的人……从前继承字辈谱的都是男艺人,其中还有大量的盲人。他们年复一年地从华北各地赶到马街书会,过去全靠步行,一路流浪,一路讲唱,风餐露宿,形同乞丐,历尽千辛万苦,最后结聚为一个庞大的讲唱群体,见面三天后,再流浪远走,却不以为苦……这一男性流浪式的宗教活动方式,正是历史上全真道之所为。”②联系盲人吴先生在火神庙的状况(或许因为目盲,对于接受现代社会的信息存在感官上的障碍而保存了更多历史信息的缘故)在目前尚无更多资料的情况下,我们至少可以肯定全真道——盲人——说唱之间无论在历史上还是现今社会都存在着某种密切的联系,盲艺人的宗教信仰非常重要,不容忽视。

基金项目: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中原地区盲人说书的比较研究与历史建构》(编号11YJC760016)阶段性成果。

注释:

①王清:《村落的记忆——马街及周边村落的传说研究》,《民间文化论坛》,2004年第04期。

②董晓平:《华北说唱经卷研究》,《北京师范大学学报》,2000年第0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