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希和西域探险日记(三)

2014-03-19 23:43伯希和
丝绸之路 2014年1期
关键词:马队哈桑伯克

伯希和

1906年8月11日

我们离开了奥什。由于沙漠旅行队(马队)队员的迟到,我们不能再想一直到达兰干了。沙漠旅行队于中午出发,我们自己于下午2点半钟出发。我们一直到奥什城,均由赛义德·汗尼的代理人护送。我们经过的唯一一个具有一定规模的村庄,叫作马迪。我们宿营于喀喇台(喀喇达依),意为“黑马驹”。今天别再想能赶到兰干了,我们将宿营在稍远2俄里处的“虎湖”。那名富有经验的老马车队员向我提供了这些信息。他经过14年停顿之后,又要重操从奥什到喀什的服务。他确实在萨哈林(库页岛)服流刑九年。为了熬过这九年,他的背井离乡之灾要延至13年。他有三个儿子,较年长的两个都变坏了。其中已经18岁的二儿子刚刚偷了他的钱,他将此子赶了出去。孩子的母亲在给夫妻生活制造了许多麻烦之后,也终穷死去了。正是这一切促使他重新过上了略微飘泊的生活。也正如那位马队队长所说的那样,他在需要的情况下,也会带领他真正掌握的四匹马,追随我前往中国。这个诚实男人的俄语讲得很蹩脚,但发音却相当清楚。这也是使我很容易与他相处融洽的原因。

在喀喇台,刮起了很强劲的大风,气候已经完全凉爽了。那名老人声称,这里的风基本上是连续不断的。

我付出了世界上最大的艰辛,最终于此找到了我所需要的东西,也就是说是肉食。我的那些随从很久没有吃过今天那种盛餐了。现在已经是晚上10点钟了,但人们尚未为我牵来羊。这只羊是由那个拥有军衔的人通过雅库伯的介绍下,在奥什县长阿列克谢耶夫致我的突厥文信件的推荐下,才许诺给我的。马队的这第一天并未使我单独与我个人的马匹在一起,它们从未赶过路。我的两个马鞍扶手或支架破碎了,正如努埃刚刚毁掉的那把折迭椅一样。瓦阳的那些为显微镜观察而制作调试的玻璃,同样也有半数被撞碎。

那位厨师对于夜间杀死一只羊的事,向我表示出了穆斯林们对于杀生的谨慎,幸好士兵们都在那里。但穆斯林伊利亚佐夫却宣布说,当涉及服务时,尚没有能立得住的穆斯林法。我们很快就发现,米尔·哈依特的宗教谨慎,仅仅是坚持说他不知道该怎样办。

我还不瞌睡,但却需要休息了。因为我昨夜于2时睡下,于5时半起床。

1906年8月12日

我于5点半钟起床,夜间过得很好,但我们仍未得到那只绵羊,现在只有很少一点奶了。我们毫无留恋地离开了这片富裕的宿营地。此时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不快之事,我们很可能于今天无法到达古里察(古勒沙)了,这与奥什的马队队长之所说完全相悖。因此,我们没有必要设法去赶上多牧师先生及其妻子了。他们是在喀什的瑞典传教士,与我们同日自奥什出发,但他们走得要更远。

这条路沿着整整一条激流前进,有时甚至进入河床本身。那些所谓高河堤上的道路,实际上仅仅是旧河床,被水冲刷得越来越深。在河沟深处,则是风景相当优美的雪山。到处都是白色的大锦葵植物;还有一种草地似的紫花,酷似欧百里香。

我们于中午前后到达兰干。这是一个驿站,驿丞对于在他那里停留的一切都很感兴趣,曾说服了布科夫和米尔·哈依特。我曾提前派他们赴卡兰普,即虎湖。但他们在那里没有发现任何事端,因此便在那里停留下来了。事实上,于此很容易弄到肉食,并把它一直带到虎湖,以在那里烹制浓汤。从马队一到达起,我就让他们沿虎湖行走,而那些士兵与我们则停留了两个小时。

正当我们用餐时,古里察的哥萨克人来了(奥伦堡的哥萨克人),由同一名带中尉军衔的俄国军官率领。此人告诉我们说,阿拉吉斯卡雅·卡里亚的宿营地就扎在从兰干到古里察之间的大道上,距古里察有15俄里远的地方。由于我们是经由虎湖的道路,所以错过了他。然而,中校库鲁帕特津(大臣的兄弟)告诉我们说,阿拉伊王后的儿子哈桑伯克正准备接待我们。我们于是便决定,努埃特和瓦阳继续沿虎湖前进,马达汉和我绕行大道,以前往阿赖斯卡娅·察里察家去。由于为钟表上发条的需要,瓦阳被留在了马队中。此外,菲特雷确实曾经由虎湖而顺利地通过了该地区,但这条路却被大雪所封,他无法进行任何考察。

马达汉与我出发了。这条路把我们逐渐地导入了一片耕耘较好的地区。定居的吉尔吉斯人不仅仅是在山麓或大山高处从事种植农作物,而河谷底部又提供了大量种植燕麦、小麦和大麦的农田。那里有许多美丽的飞禽,各种海鸥、蓝色和绿色的小嘴乌鸦、红腹鸟和黄脖麻雀。可惜我没有随身携带我的猎枪,而是由马夫带到虎湖一带去了。

我们必须翻过奇吉尔吉克达坂,吉尔吉斯人的宿营地还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当我们距兰干还有近20公里的时候,太阳已经很低了。我们到达了有人向我们指出的一个俄罗斯村庄。全村恰恰由一幢及其附属建筑组成。我们在那里找到了优质酸奶。那个农民完全不知道我们称之为阿赖斯卡娅·察里察的人,但他仍然不失以各种祝福而回响于我们耳边。他是一名老派的俄国农民,原籍为基辅,后来迁移至此,独自与其家庭生活在该河谷中。

在离开“俄罗斯村”之后,我们便开始沿农场而上,这条路从未中断过马车队的通行。最后,在海拔2400多米的高山上,我们到达奇吉尔吉克山口的顶峰。在黄昏的轻雾中,居高临下地俯瞰我们的雪山之风景,直接面对我们,一条巨大的铺满“丝绒”的河谷一直延伸到我们脚下,这是从未出现过的供我们欣赏的最漂亮的全景图之一。

在下山期间,夜幕完全降临了。最后,我们所遇到的一名吉尔吉斯人带领着我们,过了8点钟之后,我们进入了阿赖斯卡娅·察里察的帐篷。人们把我们领入一个被富丽堂皇地覆盖和装饰的毡房。这些毡房连同通过其上部的洞而露出的布满星辰的天空,在地毯下露出的青草,都形成了真正是美如画的风景。当天气寒冷时,我们令人关上了毡房的开口。

王后的儿子哈桑伯克不在那里。因为他不知道我们是从哪条路前来的,于是便前往古里察等待我们了。其儿子,也就是阿赖王后的孙子,以其年长96岁的祖母的名义,向我们的到来表示欢迎。他们为我们带来了符合礼仪的“桌布”(饭前点心),计有开心果、杏仁、青瓜、不同程度发酵的酸奶、茶水,不过天太晚了,使我们无暇按时宰羊以供我们今天晚上吃。

1906年8月13日

我们醒来了,睡得很好。我们决定从今天上午就出发,以在古里察聚齐我们的所有人马。此前,我们曾要求向老王后致以我们的敬意,马达汉前去为她拍照,这一建议被接受了。那个年迈的女人身穿其豪华的长外套而出现了,这是倒数第二位总督赠送给她的。她不绝口地向我们表示祝贺。其眼睛略含一点眼泪,但她听力和视力都很好。无论她多么驼背和柱着一根棍子,但其腿脚尚很灵活,可以无多大困难地蹲下去。

第一张照片拍摄于毡房内,第二张是王后骑马照。该女子年长96岁,已经不再去阿赖岭,因为那里太远了。但她于冬季生活在奥什其子马哈木家中,夏季则生活于此处的哈桑家中。她始终骑马赶路,每天40俄里,声称在马车中会使她感到头晕。当苏博提齐近期前往奥什时,她还骑马去迎接他。同样,她还提前赶到安集延,以迎接库罗帕特金大臣。当拍摄完照片之后,我们便回到了帐篷内,那个小孙子交给我一件长袍外衣,我立即披在身上,它是布哈拉的作工。其后,我们在那位小孙子的护送下出发了,他把我们一直带到古里察。我忘记了提及,今天清晨,昨天晚上给我们上的“桌布”(开胃点心)当然又被重新上来了,但这次却有羊肉。有一盘肉,另一盘则盛着羊身上最珍贵的部分,也就是那些盛有绵羊尾巴的油脂、羊肝和羊腰子的铁盘。绵羊尾使我们觉得远不及其名称那样美味。

我们在路途中向王后的孙子询问了有关其家庭的情况。从他所说的情况来看,当浩罕国继霍德雅尔汗之后,在浩罕汗国解体时,便创建了一大批独立的汗国(如塔什干汗国等)。在古里察为老阿赖斯卡娅·察里察的丈夫创立了一个独立的小汗国。其丈夫叫阿里木·伯克·达特哈,如果从霍德雅尔汗赐给他的和我在哈桑身上看到的腰带来判断,那么他在霍德雅尔汗统治时代,就是一个具有一定品级的人物了。因此,这个汗国已经创建40多年了。在阿里木伯克薨逝时,它与俄罗斯人之间,便已经有许多困难了。斯科贝列夫又被人称为“双胡子将军”(因为其胡子长达两副胡子的正常最大值),希望前去阿赖岭地区。阿里木·伯克的长子阿仆杜拉·伯克不想给俄罗斯提供通道,甚至还向对方发动了一场战斗。俄罗斯人人数不多,斯科贝列夫致信于阿里木·伯克的遗孀,即年迈的库尔班迪延·达特哈。他还向她提议,如果她给俄罗斯人让开一条通道,那就可以承认她的阿赖王后尊号。她同意了,并按照这一意思而致信其子。但其子却不肯听从其母亲的命令,更主张不屈服,随后逃往阿富汗并死亡于那里。阿里木·伯克的另外两个儿子马合木·伯克与哈桑·伯克尚很年幼,我们可以认为其母生他们相对太晚了。在我见到他们的奥什,这两个人都明确表示,他们既不了解西域,也不懂西伯利亚。马合木却曾前往七河。

在11点钟左右,我们与王后的孙子到达了古里察,并且找到了哈桑·伯克。我们去拜访了那名哥萨克军官,他仅仅在数月前才到任这里。他指挥着大部分驻扎在这里的奥伦堡的哥萨克“百夫兵营”。其剩余部分(24人)驻扎在伊尔克什坦。指挥官本应该是有三名军官与他在一起,但他事实上只有我们在兰干看到的那位。该军官在那里就任的时间还不长,他无法向我们提供有关该地区的任何情况。有关阿赖王后的家族,他却告诉我们说,他认为其儿子之已经被处死(如果不是阿仆杜拉·伯克,那就是她儿子)。马合木确实曾被放逐到西伯利亚,因为他杀死了一名俄国卫兵,但他很可能是无辜的。

在前往阿赖王后于古里察的府邸的道路上,王后的孙子向我们指点了蒂利叶卡·不花的墓葬。他是吉尔吉斯的一位英雄,曾于此抵抗过卡尔梅克人,并在战斗中死亡。这已经是100多年前的事了,王后的孙子并不了解情况。

同一位王孙还使我们获知,在奥什的阿拉班世克州,有一座为了纪念哈兹拉特·阿里的古碑。阿里曾骑马至此。在他死后,马匹变成了神灵。正是它在那里,并且带有许多绵羊和公山羊等的图像。我无法弄清楚这里是指图案、石窟等,还是指石刻等。非常遗憾,当我自己在奥什时,未被人告知这一切。

天近正午时,瓦阳和努埃特赶上了我们,马队接着也来了。虎湖于今天仅仅是一片几近于干涸的沼泽地了,已经被芦苇大量入侵。马队稍微迟到了一些,这是由于我们两匹马反复无常的任性。我们必须追赶它们数公里,才能抓住它们并给它们装上驮子。瓦阳在这条路上发现了许多化石,而菲特雷曾经看到它被大雪覆盖,因而是难以实施考察的。

下午,努埃特、瓦阳和我再次从古里察河的彼岸出发,我们还曾出去打猎。许多飞鸟被列入我们的猎物中。瓦阳于晚上烹制了一只很漂亮的青色小嘴乌鸦。正当我们在工作时,那些在我们一旁,正于其夏季营地中休养的哥萨特人,却高声唱了起来,就如同我于1900年8月听到他们在北京太庙中所唱的那样。

当地军官前来拜访我们,这个可怜人的人与其妻子共同生活在这里,而其妻子又是这里唯一的欧洲人。

1906年8月14日

我提前派出了厨师和波科夫去打前站。他们应该经过克孜勒·库尔干(克孜勒古堡),并在那里采购绵羊,然后前往我们在阳阿里克的宿营地准备晚餐,我们应该在那里支起两顶帐篷。一名马夫为此目的而被古里察的“长老”派出去了。整个马队于8点半钟时开始行动了。我们携带着自己的枪,我打了几只鸟。这片土地几乎始终如一,即在页岩层上的冲积层。然而,在克孜勒·库尔干,我们却遇到了一片大理石地,瓦阳在那里收获到了化石,特别是考夫曼山牧蛎的化石。

在距克孜勒·库尔干以远4~5公里的地方,我们到达了阳阿里克。那里没有任何如同房子一般的建筑。但此地已被耕种,正如大家在那些古旧的小分水渠中所看到的那样。此外,这里还有大麦田等,存在于附近地区。在我们宿营地旁边,还有一个古堡塞,这是过去一座寺庙堡塞的古围墙。那名年长的马队队员说,它可能有400~500年了。哈桑·伯克也认可这种观点。如此便要追溯到卡尔梅克人(喀尔木克人)时代了,这个堡塞便被称为“卡尔梅克堡塞”。在道路的北侧,便是另一座堡塞围墙,同样也有一个方形土台,其名称叫做图尔·库尔·库尔干(图尔·库尔堡塞),意为“四湖堡塞”。它的历史也不为人所知。哈桑·伯克告知我们说,卡尔梅克人在世界末日之前,应该不会再次征服阿赖岭和整个地区了。但他似乎将中国中原人的进入与卡尔梅克人的入侵相混淆了。那些城市中的人,都是真正的汉人。我们于此既没有发现厨师,也没有找到波科夫。他们越过了我们的宿营地而又未能发现它。他们仅仅于夜间才返回,是沿养吉库尔干(新堡塞)的一条错误的小路,而不是沿阳阿里克之路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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