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印象

曹通

先从一个名称的转变说起吧。“70后”、“ 8 0 后”的朋友多少都会记得，1988年的汉城奥运会那首hands in hands，这大概是少数几首让人回味无穷的奥运主题曲。那时，人们都说举办国为南朝鲜。我在沈阳读小学时，也常听朝鲜族同学说，家里亲戚去南朝鲜带回什么好玩的礼物，等等。

我出生在沈阳的西塔地区，这里号称海外第二大韩裔聚居地，大学毕业后，曾在一家韩资企业工作，周围同事中充满了朝鲜族人和韩国人。在离开沈阳南下前，我曾两次到过丹东，那时还没有过江一看的冲动。这两年，随着各种介绍朝鲜书籍、电影的影响，亲身赴平壤看个究竟的念头便越来越强烈了。

这个想法终于在2012年的十一假期变为现实，我从衣、食、住、行等几个方面看到了一个相对真实的朝鲜。

关于入境—老式飞机之旅

去朝鲜旅行并不是件很困难、很昂贵的事，但别指望自由行，哪怕你是精通母语的朝鲜族，或是你能提供百万、千万的资产证明。只能随团行，航班一般是北京或沈阳直飞平壤，时间大约1小时。

我这次的体验是从一架TU154的老式飞机开始的。它隶属一家近乎全球规模最小的国营航空公司—高丽航空。登机坐定后，我注意到过道上一位中年妇女，她化妆得体，穿着时髦，斜背PRADA小包，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拉着个小女孩。当我正在猜是哪个城市的大陆游客时，发现了她胸口的“领袖像章”。看来，她应该是朝鲜官员或商社领导的家属，来中国扫货吧。

这一班次的空姐很漂亮，我不禁几次回头张望，希望看到那位红色制服、白色手套的朝鲜姑娘。她个子略高，五官标致，笑容得体，可惜不会说汉语。从事后观察到的当地人平均样貌来看，这些空姐恐怕是最漂亮的人群了。

与普通航空公司不同，飞机降落时播放的是雄壮、浑厚的高丽民乐。经过近15分钟的滑行后，终于停稳。从机窗眺望，除了低矮、简陋的两层航站楼，最显眼的就是满地的大盖帽、黄军装。我抓紧拍了两张照片，因为手机马上就要统一上交，并封存在机场的小箱子中了。

关于衣—“土”色系是主流

在这个神秘国度的首都，最常见的是土黄色的苏式军装和土绿色的夹克便服，尖领子，依靠拉锁将腰身收紧，主要是男士穿。导游郑小姐说，之所以流行，是因为民众敬仰的伟大领导者金正日将军喜欢穿。

小孩子的校服暴露了真实。除了少年宫里参加表演的小朋友们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蓝裙子外，其他我所见到的普通小学生，穿的衣服则是黑、蓝色的粗糙布料，鞋袜也很破旧。

工艺品商店、旅游景点的接待员则穿着传统的女士服装，大概是为了给我们外国游客留下美好的印象。导游助理小车，在旅行的最后一天也穿上了漂亮的民族传统服装，一件上粉下红的长裙。

高丽博物馆园区里的几对新婚夫妇说来有些奇怪。在朝鲜古典建筑风格的院子里的石头桌椅前，一对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相对而坐，在掰腕子，周围有几对男女加油喝彩。朝鲜族团友凑近了一聊，才明白，是新郎和伴郎。

在我们邀请他们合影后，他们并没有平壤大街上人们的羞涩，痛痛快快地就答应了，包括之后碰到军人新郎和中年新郎也都是如此。我好奇地问郑导，她说，结婚图喜庆，当然乐意合影了。“可是他们的陪同人为何这般少？结婚不是应该请一大帮亲朋好友热热闹闹的吗？”“这里是拍照的地方，只有最熟悉最要好的朋友才陪着来。”她如是说。

还有另外一个有趣的故事。在一尊龙头模样的石雕前，新郎双手握住这个神兽的口部，他身后的朋友一个个搂着前者的腰部，就像老鹰捉小鸡游戏那样，在旁边人口号的呼应下，用力向外拔，当然石雕是纹丝不动的。但新郎最后突然松手，令大家一起向后跌倒，然后大家笑成一团。

关于食—奢侈的“肉、蛋”

接着说说吃在朝鲜吧。

朝鲜在经历了两次粮食大危机后，大米、肉蛋在当地几乎是奢侈品。但我这次亲眼所见却不是如此，至少在此时的平壤和其它较大城市，不至于如此困难。两次进出平壤的郊区，我都能看到车窗外大片的稻田，人民军的卡车载着农民赴田地劳动。

对于外国游客，每天早饭都有白粥、馒头、煮鸡蛋、各种小菜以及一碟炒五花肉或熏肉。用小金领队的话说，他们已经尽最大努力来款待外国旅行团了。午餐、晚餐不时还搞点民族特色的花样，譬如铜碗饭、狗肉汤、冷面，等等。

在餐厅的出入口，有一些副食品柜台，我们热心的团友大叔还买过两只真空烧鸡给大家加餐。

团餐虽好，但我们却未见到当地人在我们的饭店同吃，包括郑导和小车。印象中，只有某天中午，在我们去三楼吃饭时，我无意中看到有戴着领袖像章的当地人在二楼吃饭，桌子上除了比较丰盛的菜肴外，还有大同江啤酒。从这个饭店的位置、档次，到那些人的穿着、神态，我肯定这里不是平时朋友聚餐那么随便。

后来我花3元人民币买了一个冰淇淋，边吃边逛，路过的小孩竟投来了很羡慕很复杂的神情。

在我们初步混熟后，我用汉语艰难地和小车交流，说想看看朝鲜的货币。她说没有携带，后来怕我误会，还拿出钱包让我看，我却只看到人民币。

临走那天，她带来一张5 0 0元面值的当地钞票给我看，黑灰色，也没有人人佩戴的领袖头像在上边。当我试图偷偷拍照时，她紧张地制止，几乎翻脸，我只好放弃，心想，这是一个怎样神秘的金融制度，本国人不用本地货币，外国人禁止兑换不说，连拍照都被严格限制。

关于住—独树一帜的“繁华”

在平壤市内的繁华地段，民宅很少，多是高大宏伟的苏式建筑。有大学习堂、少年宫、杂技堂，宾馆酒店反而很少。据了解，平壤有大概3座四星标准的酒店来接待外国游客，羊角岛饭店、高丽饭店和青年宾馆，当然，还有世界知名的超级烂尾楼——柳京大厦。在埃及电信商的资助下，这栋停滞了十多年的工程已经重启，共有100层，大概三四年后就可以竣工了。

羊角岛饭店在大同江的一座小岛上，我们的朝鲜族团友有一天晚上去了那里的Casino，结果只看到3张赌桌，玩法和押注额都很单调，不要说和澳门比，估计就是缅甸边境的黑赌场都比它好吧？入住在羊角岛的客人会有个问题，就是晚上小桥一关，你完全无法走出散步，观看夜景。因此，我们一行人住在青年宾馆，晚上出去散步，却是路灯寥寥，大片漆黑。

我在东南亚旅行时，朋友们最常问导游或当地人的就是房价。在朝鲜，普通民宅并不是货币交易的，而是国家分配。从宣传图片看，很不错，至于内部真实情况，恐怕是个世界之谜了吧？

关于行—令人惊讶的“交通”

想必郑导自小是经受爱国主义教育长大的，在去参观西海水闸的一路介绍中，她反复用了高丽民族70 0 0万人口、三千里江山如画之类的话语。这半岛南北距离实际只有10 0 0多公里，对实际控制面积仅有一半的区域来说，火车、汽车足以支撑交通体系的运作了。

虽然多次经过火车站，但我此行并未见到传说中常常晚点的火车，倒是见到了各种特色的汽车。

我们所乘坐的旅游大巴，是一辆日本淘汰的客车，这样的车在路上还能见到不少。 朝鲜的马路在早8点的高峰期，往来车辆不太多，反倒是下午下班时分很多。我记得有次红路灯前排了较长的车队，让我错觉地以为平壤也会堵车。

这里的人们大多乘坐公交车，车站、车厢都很破旧。有次我发现一个公交站点，从侧面看，跟我们的广告大牌很相似；结果转到正面，发现是一幅宣传人民军高射炮部队的革命画作。站牌上的站名很少，而且一个站点似乎不存在多个线路经过的问题。

比电车更加敝帚自珍的恐怕就是小轿车了。在各个场合，我多次看到，司机们在停车等人的空闲，都会用抹布和鸡毛掸子，不停地打扫和除尘。

说完地面，再说地下。在新加坡时，我曾惊讶于地铁是无人驾驶，而在平壤，我又一次被地铁震惊了。这里的地铁线路不长，但很深，坐扶梯要半分钟以上，一眼望不到底，据说是中国援助修建，按照防御核战的标准设计的。

关于朝鲜，其实只要你注意身边微博消息和网络新闻，就会有更多惊奇的发现。我们作为具有特殊感情的邻居，在以有趣的目光、调侃的语气来玩味这些信息时，可曾真正思考过我们自己麻木的过去？他们艰难苦涩的现在，以及大家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就像投资过程的各种不确定性一样，也许经济调整的朝鲜会成为一个高速增长的新兴市场，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