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农民的牛奶回归之路——对话国内有机奶开拓者、归原品牌创始人王占利

◎本刊记者 朱艳 /文 季天也 /摄

一位农民的牛奶回归之路
——对话国内有机奶开拓者、归原品牌创始人王占利

◎本刊记者 朱艳 /文 季天也 /摄

牛奶的质量安全问题，关系到下一代的健康成长。图为普通民众在参观归原牛奶的养殖场。

他是北京郊区的农民，为了做出真正的好牛奶几乎倾家荡产；他生产的归原牌有机奶供不应求，各国驻华使馆人员趋之若鹜甚至舍此无它；他的牛奶营养成分高、奶香天然悠长，菌落数低于德国和荷兰；他填补了国内有机奶生产加工专业标准的空白——北京归原生态农业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占利说：“说到底凭的是良心！”

岁末年初，《环境与生活》杂志记者驱车来到北京市延庆县康庄镇，走访了生产出国内首家经过全程有机认证牛奶品牌的北京归原生态农业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占利向记者讲述了他们如何生产出中国优质牛奶的故事。

毒奶粉事件激发归原崛起

“让我想起小时候的牛奶香！”

这是很多消费者尝过“归原”有机奶之后的感慨。这种反应意味深远，说明人们怀念几十年前国产牛奶的口感。的

确，今天身价不凡的有机牛奶，它的品质和当年工业化不发达时生产的牛奶很相似。可以说，“归原”——全国第一家获得全程有机认证的国产牛奶品牌，它所做的不过是一种回归。

2013年12月25日，一手“养大”归原的王占利告诉《环境与生活》记者，这个回归的过程并不容易，他为此几乎倾家荡产。如今，归原牛奶的售价虽然高达普通牛奶的两三倍，但产品却几乎每天都售罄。而归原崛起的时间点，正是2008年三鹿婴幼儿奶粉三聚氰胺事件发生时。

王占利的第一批客户，是对有机食品认知度较高、对食品安全更挑剔的各国驻华使馆人员。荷兰农业部的官员曾实地考察归原养殖场，并对其奶制品赞不绝口。如今，已经有1100多个使馆工作人员家庭，成为王占利的长期客户。

让人意外的是，王占利只是14岁便出来工作的北京延庆县的一位农民，他的位于延庆县康庄镇的养殖场几乎对所有人开放，人们可以参观生产牛奶的全过程——喂食、挤奶、加工。

“我们是一个微企（微型企业），但是很多大企业对我们很感兴趣，在研究我们。”那么，是不是正因为企业小，所以才更容易保证牛奶的安全呢？“不管是大企业还是小企业，做食品的都要为食品安全负责任，不是说我养殖场小就很容易，说到底凭的是良心。”王占利斩钉截铁地说。

归原采用的是坑道式挤奶方式，图为工人在操作设备挤奶。

北京归原生态农业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占利 季天也/摄

“我做有机奶是被迫的”

“雷厉风行”是下属对王占利的评价，尽管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可以享受都市的现代生活，但他依然长时间待在养殖场里，“这里空气好，我不愿进城。”王占利走上做有机奶的道路，除了从骨子里就想做出一个好产品之外，还有着许多苦衷。

1998年接手养殖场的时候，王占利是一个纯粹的原料奶供应商，当时他给大的牛奶企业送奶。往往一到牛奶多了，大奶企便以牛奶不达标等理由拒收。一旦牛奶被拒收，就意味着一车奶要损失1万多元，王占利最惨的时候1个月被拒收4车奶。

面对这种不平等的博弈，王占利萌发了生产一种“高端”牛奶的念头。2004年，他遇到了中国农业大学的李胜利教授，李教授告诉他：“国际上现在流行的是有机奶。”在李教授等专业人士的指导

下，王占利花费3年时间，从改造牛棚、寻找有机饲料到最后制造奶制品，终于在2006年实现了全程有机认证，创立了“归原”品牌。

不过，王占利自创品牌，依然是被逼的。早在2005年，王占利其实就已经把有机奶生产出来了，可是奶企不认可，仍按普通奶的价格收购。而且通过代加工生产的奶，认证中心也不认可，要求必须在有机加工车间生产的才算有机奶。王占利开始自建工厂，2006年，归原奶生产出来了，由于有机奶产量低，成本高，价格自然就上去了，再加上国内民众对有机奶的认知不足，所以前后5年时间，他一直在不断地投资，把以前挣来的家产都卖了，终于坚持下来，形成了今天种植、养殖、销售一条龙的归原模式。“幸亏我早期积累了一些家当，要是没有呢？”一头扎进去的王占利没有回头路，他不但做成了全国第一家有机奶，并获得国内第一个有机奶产品和生产基地认证，他的公司制定的《有机原料奶生产标准》、《有机巴氏杀菌乳产品标准》等，也先后通过了专家论证，填补了国内有机奶生产加工专业标准的空白。

对于下一步如何发展，王占利笑笑：“慢慢来！”现在，他的养殖场有700多头奶牛，仅300多头产奶，每天产奶量3～4吨，仅北京市场都供不应求。生产有机奶是不是很难呢？王占利的回答是，其实可以很容易，“只要把源头做好了，就很容易了。”

归原种植的有机紫花苜蓿，可用作牛的饲料。

要让奶牛有好心情

怎么把源头做好？

有机奶强调的是“完全天然”和“全程无污染”，生产加工过程中严禁使用化肥、农药、激素类生长调节剂、饲料添加剂、食品添加剂等人工合成的化学物质，包装、贮藏、运输也要严格遵照有机食品的相关标准。此外，还要求生产厂家建立完善的质量跟踪审查体系。

这些“冰冷”的标准，王占利都把它化作对牛的感情，他一再强调牛也是“人”，只是不会说话而已，你要它产出好的奶，就要给它好的环境、好的身体和好的心情。

怎么保证牛奶的安全？“首先牛是反刍动物，它应该多吃草，少吃饲料，其实在我们小时候，牛都不吃饲料的，吃的全是草，放养，由于草里粗纤维多，产出的奶才有营养。”如今，归原有了自己的种植基地，在延庆有1万多亩有机玉米和大豆地，还有1万亩的有机苜蓿地。另外，归原在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正镶白旗还有1万多亩的有机牧草地。

保证吃好了，还得让牛睡好，牛的“床”全部由厚木板铺成，由于木板平整、热传导率低，所以牛卧在木板上，比卧在地面上更暖和，牛的身体尤其是乳房不会被地上的尖锐物体划伤，减少了奶牛被细菌感染的可能性。

另外，防渗漏是畜群养殖的重中之重，因为畜群粪便是地下水和地表水的重要污染源，归原品牌有机养殖的第一步就是做好防渗。记者看到，养殖场内有一个景观湖。工作人员说，它其实是个“集污池”，污水集中到池子里处理，达到农灌标准再排出去。不仅如此，每个牛舍都有自动的刮粪装置，每隔10～20分钟就会自动将牛粪和牛尿刮到回收坑道内，再经过自动装置传送到沼气站，进行沼气发酵。沼气供周边两个村的800多户农民无偿使用。王占利提醒记者：“牛舍就在我们后面20米的地方，却闻不到一点臭味。”

吃好睡好，还要给牛好的空气和环境，王占利每年花在绿化上的钱都达到五六十万元，养殖场内种了几百棵树，有

杏树、苹果树、桃树、海棠等。为了归原，王占利先后投资了五六千万元人民币。

牛奶菌落数低于德国和荷兰

归原牛奶有什么独特之处？问到这个问题，王占利会请人品尝，“奶香味和口感怎么样，你一尝就知道。”

一般情况下，牛奶中水的比例约在88%，其余12%被称为干物质也就是营养物质，包括乳糖、脂肪、蛋白质、氨基酸、微量元素及矿物质等。奶牛日产奶量高，干物质含量就低，反之奶量低，干物质含量就高，同样份量的牛奶中所含营养成分就多。以前，归原每头牛日均产奶26～27公斤，改成有机养殖后，每天仅产奶16～17公斤。要知道，在许多只顾追求产量的养殖场，奶牛日均产量是40公斤。

如何达到营养和口感双赢呢？王占利的秘诀是：配备不同品种的奶牛。归原养殖场既有消费者常见的黑白相间的荷斯坦牛，还有娟姗牛（源自英吉利海峡杰茜岛的进口奶牛，是英国法令保护的珍贵牛种）和瑞士褐牛等乳肉两用型牛。荷斯坦牛产奶量大，但其奶中的干物质含量较低。娟姗牛和瑞士褐牛产奶量低，但干物质含量多，营养成分高。通过精心选择牛种，使得归原有机奶中的干物质含量最多时能达到13%以上，远超普通牛奶。“因此，我们的牛奶喝起来有股天然的香气，咽下去后余香悠长。”

归原还有一项指标让王占利引以为豪。一般情况下，牛奶的质量安全主要看菌落总数，我国国家标准规定，原料奶的菌落数是每毫升不高于200万个，美国和欧盟的标准是不高于10万个，德国和荷兰是5万个，而归原牛奶小于3万个！“很多从欧美来的养殖业同行，对我们的原料奶能达到如此标准都很佩服。”

为了减少牛奶的菌落数，归原让奶牛几乎不得乳腺炎，“现在我国行业内牛乳腺炎发病率是16%～20%，我们几乎没有这个病，夏天的发病率顶多1.5%，冬天0.5%。”和别处不同，这里的奶牛不但不打抗生素，还常常喝中药，按照节气，工人每年分三次把中草药打碎了混在草里给牛吃，以提高牛的免疫力，一般是5月份前后，给牛吃21天；伏天给牛吃下火的药，比如薄荷、苜蓿、板蓝根等；11月，同样喂食20多天。“我们有中药大夫专门负责这一块。刚开始我也不相信这样能有用，经过近两年的实践，发现效果不错，牛的产奶质量更高了。”

王占利并不盲目追求高科技，“太多的理论，未必符合实际。”比如，他至今没有引进转盘式挤奶设备，还才用传统的坑道式挤奶。他的理由是，挤奶也要充分照顾牛的生理和情绪，“牛像人一样，奶多的时候婴儿不用嘴啄就出来了，这个时候就要让它出来，否则奶憋着会结块，结块就容易得乳腺炎。”

喝奶也要考虑饮食习惯

安全饮奶，除了要注意奶源的安全，饮奶习惯也是重要一环，“我们的饮食习惯值得反思。在荷兰、日本等国家，他们不喝高温奶，日本一般喝56℃的奶。为什么是56℃？他们的理由是，牛奶里含有提高人体免疫力的物质，超过60℃，这种物质就会被破坏。”

当然，56℃的奶对原料奶的质量要求非常之高，归原采取的就是低温巴氏消毒技术，尽管消毒温度高于56℃，但也尽可能多地保存了鲜奶的营养，“巴氏消毒其实是很古老的工艺，我们的鲜奶经过巴氏消毒后，什么都不用添加；酸奶的话，往里面搁点细菌发酵，再加点糖就好了。”不过，低温奶的特点是最怕高温，一旦脱离低温环境，夏天经常是几个小时奶就坏了。

每天，养殖场的工人一般在凌晨4点、下午1点、半夜12点左右给牛挤3次奶。挤下的奶立即被加工保存，赶在凌晨五六点送到客户家里。

刚挤出来的牛奶如何保存很关键，因为刚挤的奶温在38℃左右，最利于细菌大量繁殖，并可导致牛奶发出腥臭味，影响质量和口感。为了防止变质，归原的牛奶一挤下来就用深井水冷却到20℃左右，然后再送入进口的贮存罐中，在20分钟内迅速将奶温降到2℃～4℃之间，阻断细菌和微生物的繁殖。

记者还发现，归原挤奶厅与加工车间的直线距离只有200米，原料奶能迅速被运到加工车间净化、灭菌、罐装，这也是为了缩短运输环节，防止细菌繁殖。

2012年6月，缅甸驻华大使（右一）到归原的养殖场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