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
在人类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最“纯洁”的时代,“好口碑”几乎是思想积极上进的社会青年们唯一的“佛脚”。老百姓给谁点赞,谁就能在后备干部排行榜上扶摇直上。舜凭借众多“股东”的交口称赞,成功接替了尧“董事长”的位置,也给后来者做了一种方向上的强烈暗示,逼着禹只能使出大杀招,“十三年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为自己树立了良好的形象。虽然历史的车轮之后进入了家天下的时代,但是这种不唯学历、不唯出身,大家公平竞争,可着劲儿把自己打造成“职场超男”的时代,也算是颇值得我们怀念的“美好时代”了。
商周时期,国家的概念开始形成并逐步完善,但由于进入阶级社会,很多有才能的人因为出身的缘故没有出头的机会,就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达到出人头地的目的。其中正面的代表人物是商代的伊尹和周代的姜子牙:前者通过当厨子,不仅抓住了最高领导人商汤的胃,还抓住了他的心;后者在渭水边用类似今天行为艺术的方式—无钩钓鱼引发了外界的关注,从而被周文王任用。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做到了“标新立异”。伊尹和姜子牙得到的回报显然超值,得到了大片封地,尤其是姜子牙,齐国供奉的老祖宗就是他。
既然有成功的规划,就必然有失败的运作。那时候打工风险也很大,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夏桀时期的赵梁和周幽王时期的虢石父:前者迎合了桀追求娱乐的爱好,开创职场溜须拍马之先河;后者则成为历史大片“烽火戏诸侯”的导演,为了升职加薪,给老板提供了一个“亡国之策”。虽然两人的职位升上去了,但不久都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真正的人才想必都是比较喜欢自由市场的。春秋战国时期,由于群雄逐鹿,导致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全国性人才大流动,“跳槽”、“自主择业”成为时尚。你只要有才能,就可能在某个诸侯国谋得一份好差事,这种环境对才华横溢、自信满满的苏秦来说,是极好的—他在6个不同国家担任过宰相职务。同时也导致了“个人职业规划”一度盛行,张仪、李斯等人就是杰出代表。他们根据时局的变化制定职业规划,到处寻找“面试”的机会,特别是李斯的那一句“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与如今那句流行语“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对不同时代的年轻人有着同样的励志功效。
值得留意的是,这些人在展开升职计划之前大多都做过“门客”,这或许就是那时进入“职场”的资质认证吧。
秦代时间太短,没有明显的职场特色。两汉时期,“政府行为”介入职场,“察举”和“征辟”成为主流,不但让当官不再是简单的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还使得“一招鲜”变得不靠谱,进入公务员队伍需要通过以孔夫子教授的专著为官方指定教材的考试,需要考评品德、学问、法令、能力等个人综合素质。虽然程序复杂、评价维度多元,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选拔的准确性,可是抄近路也更方便了,即当国力衰落,官场黑市也就兴盛起来,西汉时花钱能买个县令,东汉时花钱甚至可以买到“三卿”,还多买多得,附送赠品。对于一干官迷而言,这是多么值得弹冠相庆的事情啊!
如果你对“富二代”轻松找到好工作、升职速度甩草根九条街有所不满的话,那你对自己连和“官二代”上同一个学校、进同一家公司的机会都没有的事实又觉得如何呢?到了魏晋南北朝,朝廷推行九品中正制,官员的升迁完全由各州郡士族豪门出身的中正官把持,所以每个人的仕途高度说白了就是由投胎技术所决定。除了那些“王谢堂前燕”,即便有千般手段,土里冒出来的小子们也摸不着后门在哪里。或者,可以选择成为一名光荣的自由职业者,“竹林七贤”之类的行为艺术家就是榜样。
到了隋唐,科举制出现并成为传统,“三省六部”的国家管理体系逐步形成,不但使官员的晋升考评有了一套明确的标准,还产生了一个国家级人力资源部门—吏部。中国职场进入一个相对有序的发展阶段,完备的薪酬体系开始建立起来。
据《新唐书·选举志》记载,当时想要升官,至少需要符合四条“红杠”。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首先备选者要身体健康;其次要口齿清楚,语言流利,能言善辩;第三就是要具备较高的书法水平;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实际工作能力,要思维敏捷,论事有理,判词优美。这个规定还明确了考核四才时,书、判是重点,如果这都通不过,那就可以直接放弃进入国家公务员编制这条路了。如果出现同等资质的情况,则德行优者先取;若德行相等,以才能高者优先;才能相等,以劳绩大、效率高者优先。
这套干部选拔任免的使用方法影响十分深远,随后的两宋、元、明、清基本上沿用了这套制度,换汤不换药。只是让小伙伴们不明所以的是,官员选拔任免制度的日益规范化,并没有带来职场良性竞争的和谐生态,反而催生了很多人“走后门”、溜须拍马、行贿的恶劣行径。
宋代,特别是业务区域大缩水的南宋时期,大多数的皇帝庸碌地偏安一隅,让宰相们有了一手遮天的良机。溜须拍马、“走后门”的员工迎来了大有可为的春天。像贾似道这样大权在握的CEO,不但跟在后面想与其拉关系、给其送礼的官员如过江之鲫,连年长于他、却要拜他为干爹的“伟人”都傲然于世。看来“干爹”作用大这条定律是古来有之。
元代的官场和这个政权的胜利一样,都可以看做是文明的一次小逆流。科考和官员考评体系虽然还在,但是基因显然发挥了更大的作用,蒙古人和色目人(西部民族统称)提职的速度是“汉人”(北方汉族)和“南人”(原南宋的居民)望尘莫及的。
明朝那些事很容易让人目瞪口呆。从宣宗开始,皇帝就常处于“弱势群体”,基本上是大臣和宦官们轮流执政。在大臣执政期间,官员的升职相对还比较正常;而在宦官执政期间,升职制度变得一塌糊涂,是否升职完全取决于官员的“站队”情况,只要是宦官派的,升职就十分快,而其对立面的大臣派人士往往会遭到打压、迫害。
到了清朝,官职已成为一种商品。“卖官鬻爵”也有了新的名称“捐纳”。《清史稿·选举志》记载,捐纳可分以下4种:一是“捐实官”,只要捐了钱,即可到差或待机补缺;二是“捐前程”,即付了钱就取得了做官的资格,即使一时补不上实缺,也可穿相应级别的官服,使用相应级别的车辆;三是捐考试资格,即付了钱即为监生,有了考举人的资格;四是“捐升迁”,即小官可以花钱买一顶大乌纱,因犯错误被革职而丢了乌纱的,也可以花钱买回乌纱,官复原职。此外,范围极广,各级、各地均可以卖官,而且为了“竞争”,各省、各粮台还竞相削价“处理”官职。清朝吴趼人在《俏皮话》中说:“某大人以捐纳致通显。初捐佐杂,既而渐次捐升至道员,俄而得记名,俄而补缺,俄而升官,俄而捐花翎,俄而加头品顶戴,历任至封疆,无非借孔方之力为之。”可见清朝时期买官卖官非常开放,清朝也是历史上唯一把捐纳作为取仕途径的朝代。
清时期规定,除八旗户下人、汉人家奴、优伶等不得捐官外,其他人只要有钱,不管是偷、抢还是合伙凑的银子,也不管是市井无赖还是地痞流氓,只要够数,便可一手交钱一手交官职,而且货真价实。卖官捐纳名目也繁多,赈捐、军火捐、海防捐、工捐、米捐、茶捐等。康熙征讨准噶尔费用不足,下诏鼓励富户捐纳,仅山西一省,捐县丞的有1.2万人。乾隆时,还出现过白米20石可捐一个县丞之例。如此物美价廉,倒让我等动不动就“不明觉厉”的现代人,不知以何种方式来替古人“喜大普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