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丽[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 哈尔滨 150025]
作 者:王丽丽,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
郭小川是以“战士和诗人”著称的歌手。诗人写于1975年10月初的《秋歌》,是他创作道路上最重要的代表作,也是诗人生命的极致表现。
郭小川在“文革”期间写下过许多诗作,其中也有一些在极“左”思潮的影响下写的“顺应时代”主流话语的诗歌,但是诗人是一位有着正义良知以及对社会有深刻观察能力的人,是一个格外追求美好光明的人,所以,在团泊洼被“四人帮”隔离审查期间,当他听到了毛泽东关于电影《创业》的批示后,心潮起伏,挥笔草就《团泊洼的秋天》之后,又写下这篇绝笔之作。这在当时是冒着巨大的政治甚至是生命风险的创作,可谓是“文革”时期“地下写作”的代表作品之一。《秋歌》与“文革”时期主流诗歌惯有的喧嚣与矫情形成鲜明的对比,也与诗人在“文革”前期所写的颂歌式的政治抒情诗有很大差异。这是一种内心的悄然变化,是一种不平则鸣,也是一种情真意切、激昂慷慨的情怀。如今,我们再次回首,重新探究《秋歌》这篇诗作,会发现依然不能忽视诗作本身所体现的反抗精神以及个人的情感,与此同时我们也不能忽视这种不平则鸣背后所反映出的诗人思想的局限性,那种由时代所造就的一声泣血的“继续革命”之鸣。
首先诗中直接以第一人称“我”站出来记录内心的痛苦反省与深刻沉思,“我曾有过迷乱的时候,于今一想,顿感阵阵心痛;我曾有过灰心的日子,于今一想,顿感愧悔无穷。”建国后的诗歌虽是“大我体”的天下,郭小川却也有突破规范的尝试,在“大我”之中融入了对个人生命意义探究的情绪。“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化烟,烟气腾空;但愿要像硝烟,火药味很浓,很浓。”这是他从真实感受出发,沿着人性本位的抒情思路,“大我”裹挟着“小我”的真情流露。在这荒谬的年代,郭小川似乎悄然从众生喧哗的队伍离开了,他忧郁地重拾自我,感慨生命的短暂,这是在那个荒芜的文学时代发出的真实的声音。面对领袖批示的下达,诗人敏锐地感觉到领袖正在拨转时代航船的轮盘,将使时代向光明的未来行进。无论现实是曲折艰难还是层峦叠嶂,光明依然在前方。诗人暗喜也许文艺界会出现一个重大的转折。这希望点燃诗人心中的火种。“面对大好形势,一片光明,而不放声歌颂;这样的人,哪怕有一万个,也少于零;“眼见修正的谬种,鬼蜮横行,而不奋力抗争;这样的人,即使有五千个,也尽饭桶。”这几句诗以二元对立的思维表达出内在的矛盾,因为在言论管制极为森严的时期,在干校“非人性化”管理和专案组“非人道”审查的重压下,这样的诗句体现的是灵魂深处的思考与搏斗。但何谓“大好”,何谓“鬼蜮”,这是诗人在当时的处境下难以辨析的。今天我们重新读它,透过时代习惯性话语的遮蔽,则可见诗人对人生积极乐观的一面。
《秋歌》常常被人们津津乐道的是它主体性的觉醒,其中蕴含的是对当时时代主流话语的反抗精神。诗人把觉醒而激越的心情,写进了长诗的字里行间,使诗篇回荡着警示的旋律。后来有人甚至这样评价他的这首诗:“你要知道这些年来中国人民如何思考中国的命运,你就去读郭小川的《秋歌》。它采取了大家可以理解的方式,又说得那么含蓄、深刻。”人们对于他在政治抒情诗中不断开拓的精神持一种肯定的态度,大赞他的勇气可嘉。但毋庸讳言,郭小川的这首政治抒情诗不可避免地带有那个时代主流话语浓重的痕迹。
纵观诗人的创作生涯,其诗其人充满了身份和灵魂的重重矛盾。如果将他的一些充满矛盾的诗作置于那个时代话语之中,则可见诗人的这种矛盾是一种极有价值的真情流露。正如诗人在《团泊洼的秋天》中的诗句,“是的,团泊洼是静静的,但那里时刻都会轰轰爆炸!不,团泊洼是喧腾的,这首诗篇里就充满着嘈杂。不管怎样,且把这矛盾重重的诗篇埋在坝下,它也许不合你秋天的季节,但到明春准会生根发芽”。因而,可以说:诗人个人与主流的鸣声是融为一体的。时过境迁,回首往事,我们应该嘉许诗人难能可贵的个人的声音以及反思其竭力靠拢主流话语的缘由。